二月丁酉,晨曦才刚刚在天边撕开一道口子,元军营地便已忙碌得如同蜂巢,士卒们穿梭往来,铠甲碰撞声、传令吆喝声交织成一片肃杀又紧迫的晨间奏鸣。
丞相伯颜的营帐中,牛油蜡烛还燃着,豆大的火苗摇曳跳跃,映照着伯颜冷峻如岩的面庞,他身披一袭玄色绣金大氅,端坐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面前的桌案摊满了地图与文书,手指正有节奏地叩击着一份两淮军情奏报,双目微眯,似在思量着一场决胜千里的布局。
“来人!”
伯颜一声沉喝,声若洪钟,震得营帐里候命的亲卫们身形一凛。
“速唤镇边刘与程宣抚子前来,本相有要事差遣。”
那亲卫忙不迭抱拳应诺,转身快步出帐,身影转瞬没入营帐外的喧嚣之中。
不多时,宋镇边刘与程宣抚子并肩踏入,镇边刘年过半百,身形魁梧壮硕,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如沟壑般的皱纹,可那双眼依旧透着久经沙场的锐利,一袭深褐色皮甲,边缘处磨损的痕迹彰显着过往征战的艰辛;程宣抚子则正值壮年,面容白净,透着几分文人的儒雅,可周身气质又因久在行伍而不失英武,青色布袍束腰,腰间佩剑剑柄缠绕的红绸随风轻摆。
二人进帐,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
“丞相传唤,末将前来听令!”
伯颜抬眸,目光在二人身上审视一番,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起身吧。今我大元虽已克临安,然两淮之地,诸多州郡仍在负隅顽抗,恰似芒刺在背。镇边刘,听闻你乃夏贵亲舅,程宣抚子,你是夏贵婿,夏贵此人,手握重兵,镇守庐州,在两淮一带威望颇高,若能劝其归降,那周边未附州郡,必能望风而降,不费我大军一兵一卒,便可尽收两淮。”
镇边刘听闻,浓眉紧皱,面露犹豫之色,嘴唇微微颤动,似有推脱之意,嗫嚅道:
“丞相,那夏贵虽与我有亲,可他性子执拗,向来自认忠义,怕是……”
话未说完,伯颜猛地一拍桌案,桌上文书震得散落一地,怒目而视道:
“哼!本相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你既知晓他脾性,更该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二人此去,带上宋氏招谕与本省公文,把利害得失给他掰扯清楚,若能成事,功在社稷,若是推诿误事,军法处置!”
程宣抚子见状,忙拉了拉镇边刘的衣袖,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
“丞相放心,我二人定当竭尽所能,劝得夏贵归降,为我大元平定两淮效力,绝不负丞相所托。”
镇边刘也赶忙点头,神色一凛,应道:
“是,末将遵命。”
伯颜脸色稍霁,挥挥手示意二人近前,手指在地图上庐州的位置重重一点,目光灼灼道:
“记住,你们此去,不单是为个人私情,更是为大元宏图伟业,待夏贵归降,许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若冥顽不灵,待大军压境,便是玉石俱焚,他不会不知晓这其中轻重。”
二人诺诺称是,接过招谕与公文,小心翼翼收入囊中,转身大步出帐,翻身上马,马蹄扬起滚滚烟尘,向着庐州疾驰而去。
这边刚安排妥当,伯颜又把目光投向了衢州方向。
“传兵部郎中崔文卿、王世英进帐!”
片刻,崔文卿、王世英大步而入,崔文卿身形清瘦,目光如电,手中常握着一把算筹,似能算尽军机;王世英则体态敦实,满脸憨厚,可腰间那柄大刀,却昭示着他并非文弱书生。
“二位,如今临安既定,可衢州等地仍未归附,你们领马步司军数千,带上宋主诏书,即刻奔赴衢州,沿途广贴文榜,宣扬我大元恩泽,告知那些守军,临安已降,再做抵抗只是螳臂当车,白白送命,劝他们早早开城投降,可免战火之灾,若是遇有顽固之徒,也不必手软,以军威震慑,相机行事。”
伯颜目光冷峻,一一吩咐着。
崔文卿微微躬身,拱手道:
“丞相英明,末将定当巧用谋略,以三寸不烂之舌,配合军威,让衢州等地望风而降,不负丞相期许。”
王世英则挠挠头,瓮声瓮气地说:
“丞相放心,俺就知道,不听话的,用刀片子跟他们讲道理便是,保管把事办好。”
伯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点头道:
“好,速去,本相静候佳音。”
二人领命,出帐后迅速点齐兵马,军旗烈烈,士卒们队列整齐,刀枪在日光下闪烁寒光,随着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向着衢州方向滚滚而去,那行军气势,仿若一条钢铁洪流,要将沿途一切阻碍都碾碎,此番谋划,步步紧逼,尽显元军在权力棋盘上的果敢与睿智,叫人拭目以待后续战果。
二月已亥,天刚破晓,临安城上空依旧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霾,似是在为这大宋旧都的命运低叹。
元军营地中,丞相伯颜营帐内烛火通明,牛油蜡烛淌下的蜡泪堆积在精美的铜烛台上,宛如一座微缩的小山,映照着伯颜那张冷峻且满是威严的面庞。
他身披黑色绣金大氅,大氅上的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若暗藏的锋芒,端坐在铺着整张虎皮的座椅上,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扶手,发出沉闷声响,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尖上。
“传张惠、吕文焕!”
伯颜声如洪钟,穿透力极强,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帐外亲卫齐声应诺,不多时,张惠、吕文焕匆匆入帐。
张惠身形精瘦,眼眸灵活转动,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身上锦袍虽素净,可料子上乘,举手投足间尽显干练;吕文焕则身材魁梧,一脸风霜之色,多年征战留下的疤痕在眼角处微微扭曲,给他平添几分肃杀气息,铠甲未解,甲叶碰撞声咔咔作响,彰显着武将的刚硬。
二人进帐,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齐声高呼:
“丞相,末将听令!”
伯颜目光犀利,审视二人片刻,缓缓开口:
“起来吧。如今临安虽已在我大元囊中,可这城中人心惶惶,尤其是宋室那边,还需安抚妥当。本相命你二人,去约阿喇哈、董文炳等,一同入宫面见宋太皇太后谢氏,要把主上忽必烈的宽仁大度,详详细细、明明白白地宣告于她,让宋人知晓,归降我大元,并非坠入深渊,而是另有一番安稳天地,莫再心存妄念,也莫要叫城中百姓无端惶恐。”
张惠微微抬头,目光一闪,忙应道:
“丞相放心,小的定会将圣上的仁德传至太皇太后耳中,定叫她明白我大元胸怀。”
吕文焕亦抱拳沉声道:
“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必让宋人知晓好歹。”
伯颜微微点头,大手一挥,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转身,脚步匆匆出帐,身影很快隐没在营帐外忙碌的士卒群中。
待张惠、吕文焕离去,伯颜起身,踱步至营帐内悬挂的临安城地图前,目光深邃,仿若能透过那羊皮纸看穿这座城的每一寸街巷、每一户人家,手指沿着宫城轮廓缓缓,思量着接下来这场至关重要的权力收缴行动。
辛丑日,天色阴沉得厉害,铅云沉甸甸地压在临安城上空,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元军营地中,号角声悠长响起,张惠、阿喇哈、董文炳、石天麟、杨晦、张弘范、克齐尔、呼喇楚、索多等一众将领齐聚营帐外,个个身着战甲,威风凛凛,神色或冷峻、或坚毅、或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傲然。
伯颜大步走出营帐,立于众人面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面庞,高声道:
“诸位,今日便是彻底梳理临安城、收拢大宋权柄之时。张惠、阿喇哈、董文炳、石天麟、杨晦、张弘范、克齐尔、呼喇楚、索多,你等即刻率部入宫,此行任务有三:其一,精准核查军民钱粮之数,一丝一毫都不得差错,这关乎我大元后续对临安的治理根基;其二,将宋朝百官手中的诰命敕札符印,尽数收缴,断了他们旧有的权力念想;其三,关停宋氏官府,从即日起,临安城再无大宋政令,只有我大元规矩,还有,把那侍卫禁军,统统散罢,不得有误!”
董文炳率先抱拳,虎目圆睁,声如雷霆:
“丞相放心,末将等定当如利刃出鞘,干净利落完成使命,让临安彻底换新天!”
阿喇哈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却透着冷冽:
“嘿嘿,那些宋人,守着的不过是些破铜烂铁、一纸空文,此番定叫他们乖乖交出来。”
张弘范手持折扇,轻轻敲击掌心,神色悠然却语气坚定:
“丞相筹划得当,我等依令行事,临安城自会稳稳纳入大元版图。”
众人言罢,翻身上马,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敲碎了临安城最后的宁静。
一行人率军直逼宋宫,宫门前禁军本欲阻拦,可看着那如狼似虎的元军阵仗,气势先矮了三分。
张惠纵马向前,高声喊道:
“我等奉大元丞相之命,入宫办事,尔等休要阻拦,若是识趣,乖乖退下,还能保得性命!”
禁军将领面露犹豫之色,阿喇哈不耐烦,拔刀相向,刀光一闪:
“哼,再敢磨蹭,休怪刀下无情!”
禁军们吓得一哆嗦,缓缓退开。
众人进宫,宛如汹涌潮水灌入静谧湖泊,所到之处,宋宫官员们惊恐万分,瑟瑟发抖。
张惠等人径直走向户部库房,喝令库管打开大门,库管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双手颤抖得几乎打不开锁,张惠皱眉呵斥:
“磨蹭什么,快些!”
门开后,满库金银钱粮在黯淡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光泽,随行文吏立刻上前,仔细盘点记录,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另一边,阿喇哈、董文炳等人闯入三省六部办公之地,官员们还想护住手中诰命敕札,阿喇哈大手一挥,元军士卒如恶狼扑食,将那些文书印章抢来,堆积在一处,董文炳冷笑道:
“哼,从今后,这些玩意儿就是废物了。”
而杨晦、索多则带兵寻到侍卫禁军营地,宣读散罢命令,禁军们满脸悲愤,却又无奈,只能解下武器,默默散去,营地瞬间空落,往昔的热闹与威严荡然无存。
宋太皇太后谢氏在后宫听闻动静,老泪纵横,瘫坐在凤椅上,口中喃喃:
“大宋啊,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整个临安城,在这一日,彻底换了天地,元军的强势与果敢,似一场风暴,将大宋旧有的权力架构连根拔起,重新种下大元统治的种子,历史的车轮在这血与火、威与权的交织中,无情碾过,滚滚向前。
二月壬寅,天色破晓之际,临安城的元军营地已似一座忙碌运转的战争堡垒,营帐间人影穿梭,马蹄声、传令声、甲胄碰撞声交织成一曲冷峻激昂的晨曲。
营帐内,伯颜身披一袭玄色战甲,甲片上镌刻的神秘纹路仿若古老图腾,在牛油烛火的映照下,幽光闪烁,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他剑眉紧锁,凝视着案几上摊开的羊皮地图,地图上标记着大宋尚未归附的广袤区域,手指沿着那些州郡轮廓缓缓,似在丈量着通往大一统的征途。
“传李胡!”
伯颜猛地抬头,声若洪钟,震得营帐簌簌作响,亲卫闻声,立刻奔出传唤。
不多时,李胡匆匆入帐,他身形矫健,步伐沉稳,虽是西蜀归附官,可周身透着一股不甘蛰伏的英气,身着的锦袍剪裁合度,彰显着往昔在宋廷的不凡地位,此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丞相传唤,末将听令!”
伯颜目光锐利如隼,审视他片刻,抬手示意起身,沉声道:
“李胡,你既已归降我大元,便是我军一份子。如今尚有诸多州郡未下,你持宋诏走这一遭,那些守将或念旧情,或畏天命,见了诏书,兴许能迷途知返。此行路途艰险,人心复杂,你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能劝得他们归降,便是大功一件,本相定有重赏,可若有差池,军法无情,你可明白?”
李胡昂首挺胸,目光炯炯:
“丞相放心,末将本就盼着天下早归太平,承蒙丞相信任,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让那些州郡速速归附!”
言罢,双手郑重接过宋诏,收入囊中,转身大步出帐,翻身上马,扬尘而去,身影很快隐没在营地外的官道上,恰似一支离弦之箭,射向未知又充满变数的远方。
与此同时,使者尚壁显等一行人已整整齐齐站在营帐外,个个神色肃穆,背负着伯颜的重托。
伯颜踱步而出,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诸位,你们此去潭州行省,身负宋诏,使命重大。湖南、湖北、两广、福建,皆是大宋根基深厚之地,可如今临安已破,宋主已降,他们再做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沿途张贴榜文,宣扬我大元威德,详述归降利弊,务必让每一座城、每一个郡守都知晓,顺应天命,才是正道,莫要负隅顽抗,累及苍生。”
尚壁显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丞相英明,我等定当舌绽莲花,以圣上洪恩、丞相谋略,劝服诸郡,望丞相静候佳音。”
说罢,率众使者牵马启程,马蹄声哒哒,敲响了大宋南方州郡命运转折的前奏。
在营地校场上,万户昔里伯、史枢正整军待发,士卒们队列齐整,刀枪如林,寒光闪烁,似一片钢铁丛林。
伯颜大步走来,身后披风烈烈作响,宛如战神临世。
“昔里伯、史枢,湖州乃临安咽喉要地,不容有失,你二人率部镇守,务必稳如泰山,防患于未然。若有异动,即刻镇压,不得手软!”
昔里伯抱拳高呼:
“丞相放心,有我二人在,湖州便是铜墙铁壁,定保太平!”
言毕,率军开拔,奔赴湖州,军旗在风中呼啸,恰似一片乌云滚滚压境。
而一旁,归附官赵与可、孙嗣、方回、高与等数人满脸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伯颜目光依次扫过,声音沉稳有力:
“赵与可,授你安抚之职,镇守建德府;孙嗣,你为总管,助唐拾守护那一方水土;方回,你亦任安抚,坐镇婺州;高与,领总管之责,镇守婺州。还有孟安抚,衢州安危系于你身。诸公,临安新定,四方瞩目,你们要以大元恩泽抚民,以军威镇乱,若有失职,严惩不贷!”
众人忙不迭跪地谢恩,领命奔赴各自驻地,或骑马、或乘车,怀揣着忐忑与壮志,投身于这乱世新局之中。
日头渐高,阳光洒在临安城,却驱不散弥漫的紧张气息。
伯颜站在城楼上,俯瞰全城,大手一挥,向诸将下达镇守之令。阿喇哈、鄂啰齐率蒙古、汉军如汹涌潮水,涌向西湖钱塘门,阿喇哈挥舞着大刀,吼道:
“将士们,严守此地,寸步不让,若有来犯,杀无赦!”
士卒们齐声应和,声震云霄,在城门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阇里特穆尔、怀都、伊齐尔岱奔赴钱塘、仁和,怀都目光冷峻,下令在街巷要道设卡巡逻。
“仔细盘查过往行人,莫让奸细混入!”
黄头兵则风驰电掣般赶往富阳,所过之处,烟尘漫天,仿若一阵黄色旋风,转瞬在富阳扎营,营地篝火熊熊,守望黑夜;相威等军浩荡开赴盐官,行军途中,军旗蔽日,气势磅礴,至盐官后,迅速构建防御工事,弩炮列阵,严阵以待。
焦兴、黄顺军步伐沉稳,迈向德清,黄顺沿途高呼:
“咱为大元戍守,保一方安宁,打起精神来!”
晏彻尔、刘源翟在湖州市布防,巡街串巷,守护市井秩序;蒙固岱、范文虎穿梭临安街巷,安抚百姓,范文虎高声宣讲:
“乡亲们,大元入主,只盼太平,诸般事务,皆有安排,无需惊慌!”
水弩炮诸将及别万户诸军在湖州市北安营扎寨,营帐错落,弩炮昂头,彼此呼应,恰似犬牙交错,构成严密防御网。
此时,管如德身负伯颜之命,手持省榜,大步跨过钱塘岸上,将榜文张贴于醒目处,榜文在风中哗啦作响,其上墨字醒目:
“禁约诸人,不得侵损宋氏山陵,违者严惩!”
管如德环顾四周,高声喊道:
“大元以仁治天下,宋氏往昔,亦留功绩,山陵所在,需存敬重,若有犯者,绝不轻饶!”
百姓们围拢观望,交头接耳,或惊或叹,在这风云变幻之日,临安城与大宋残土,正逐步被大元的铁腕与谋略编织进全新版图,命运齿轮咔咔转动,驶向未知却已注定的新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