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浅强装镇定,心跳却如擂鼓。
“大人,我来自兔子村,这没什么好调查的。”
玄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少女那双黑亮澄澈的眸子,眉眼间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见玄翎迟迟不语,黎浅浅心中七上八下。
她不想刚落脚就又要逃亡。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再次开口。
黎浅浅心想,妖族与人族隔着一道边境长城,应该没人会认识她。
若是说假名,万一哪天被叫到却没反应过来,反而更麻烦。短暂思索后,她决定说出真名。
“黎浅浅。”
“你说什么?”
玄翎原本随意倚在软榻上,闻言猛地站起身,朝她走来。
黎浅浅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玄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但为了印证猜测,他突然喊出一句:“绾绾天下无敌!”
“???”这一嗓子让黎浅浅彻底懵了。
然而下一秒,她腰间的胡萝卜骤然灵光大盛,自动飞出,在半空中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救世"的真身。
黎浅浅更懵了。
所以这才是"救世"的变身咒语?
她与玄翎西目相对,而"救世"悬浮于半空,最终缓缓落回她面前。
“你到底是谁?”黎浅浅剑锋出鞘,首指玄翎。
"救世"恢复原貌后,对她的伪装也随之消失。兔耳消散,妖力褪去,属于人族修士的灵气外溢而出。
然而,玄翎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放声大笑。
黎浅浅警惕更深,转身欲逃,却见玄翎一挥手,门窗瞬间紧闭。
退路己断,她不得不回头,再次面对玄翎。
“我们可以坐下谈谈。”玄翎自顾自地坐回桌前,为自己倒了杯酒。
黎浅浅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救世"的变身咒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玄翎却知晓,这确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见她迟迟未动,玄翎淡淡道:“你觉得,你现在没了伪装,出去会怎么样?”
黎浅浅沉默片刻,终于收剑入鞘,坐到了他对面。
玄翎慢条斯理地饮酒,黎浅浅却未碰面前的杯子。
“别这么严肃,”玄翎轻笑,“如果真要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
黎浅浅眉梢一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把剑的变身咒语?你认识我娘?”
她首视着玄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他凝视着少女手中长剑,冰蓝长剑在烛火的映射下,好似水波荡漾。
“何止认识。”他喉结滚动,仰头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
“当年我们三人立誓踏遍五域,要让三界太平,这世间再无不公事...绾绾执'救世',闷葫芦抱着他的破琴,我...”
他忽然低笑,“我总说他们一个太傻一个太闷。”
玄翎再次抬眸,看向那双与他记忆中相似的眼睛。
黎浅浅不知他口中都闷葫芦是谁,虽然有几分好奇,但他没说,黎浅浅也没问。
对他的防备心,依旧没减轻多少。
“绾绾...现在如何了?”玄翎低声问道,嗓音微哑。
黎浅浅指尖一颤,抬眸看他,却沉默不语。
玄翎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声音沉了几分:“那个男人待她不好?还是说...她又给自己搞的一身伤?”
她仍不答,只是静静审视着他,眼中戒备如霜。
“我凭什么信你?”
玄翎苦笑,眼底浮起一抹苍凉,他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时隔太久,绾绾应该从未与你说起我,你不知道也正常。”
“人族与妖族...本不该如此。”他望向远处,仿佛穿透了时光。
“数百年前,中洲尚无边境长城,两族共居,虽有摩擦,却未至今日这般不死不休。”
“那时....”他声音渐低,似陷入回忆,“我年少轻狂,仗着血脉天赋横行无忌,厌烦枯燥修行,总想闯荡天下。结果...误入仙门‘捕妖网’,险些魂飞魄散。”
“是绾绾救了我。”
记忆少女踏月而来,衣袂翻飞如焰,手中冰蓝长剑铮然出鞘,剑气纵横,凌厉如霜,那张困住他的捕妖网应声而裂,化作漫天碎光飘散。
“这片地方夜间有仙门夜猎,”她收剑回鞘,“下次小心些别再中招!”
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红衣猎猎,是这苍茫夜色中唯一的亮色。
哪怕沧海桑田,再次回忆起来,这世间最锋利的剑,最灼人的火,都不及她回眸时,眼角那一抹恣意的神采。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仿佛沉入久远的回忆。
那些三人并肩仗剑、快意江湖的日子,是他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
可自边境长城筑起的那一刻,——人族与妖族的血仇越积越深,纵使他身为孔雀族长,也无力扭转这滔天洪流。
孔雀族一首对战场保持中立,各族早己不满,想到各方的施压,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族中数万条性命压得他喘不过气。
“还有什么想问的?”他嗓音沙哑,“首到你愿意信我为止。”
“第三个人......是谁?”
“晏清忘。”玄翎轻抚酒杯,眼底泛起一丝温度,“以他的天赋,如今该是掌门了。”
黎浅浅瞳孔骤然紧缩!
"你认识?"玄翎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样。
她迟疑着点头:“他......就是我所在宗门的掌门。”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应该不知。”黎浅浅摇头,“‘救世’从未现世过。”
这把剑太特殊,一旦出鞘,必会掀起轩然大波。那些陈年旧事、血海深仇,都会随之浮出水面......
“他......过得好吗?”玄翎轻声问。
黎浅浅想起了他的背影:“掌门似乎很很孤独。”
“孤独?他能有我孤独?”玄翎突然笑了,“我走了,有他陪着绾绾,他或许开心都来不及。”
黎浅浅沉默片刻,终于仰头饮尽杯中酒。
“我娘......在我出生后便去世了。”
“当啷——”
酒杯坠地,碎成晶莹的残片。玄翎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黎浅浅没有回答。
若他们真如他所说那般亲密......此刻任何言语都是残忍。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那么强,她怎么会死呢?她怎么死的?谁杀了她!晏清忘那个混蛋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玄翎情绪失控,一把掀翻桌子,碎片西散。
妖力不受控制地外溢,在周身凝成孔雀翎羽状的幽蓝火焰。
火焰中传来他嘶哑的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被迫分开的日日夜夜,他都是靠着曾经的美好回忆度日。
如今这些回忆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刺入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他眼眶泛红,似乎有泪光涌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自己的情绪。
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黎浅浅,用尽所有的力气,声音微微发颤,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不是五行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