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攻

建安十八年春 汉中大营

天还没亮透，辕门外就传来潮水般的哭喊。守夜的魏延提着灯笼出去看，火光照见黑压压跪倒的人群——白发老妪捧着孙儿的头骨，瘸腿汉子拖着断锄，抱着婴孩的妇人把血书铺满雪地。

"求王爷发兵！"为首的老丈把额头磕出血印，"我闺女被曹军掳去当人盾，昨夜从城头扔下来条断臂..."老人抖开怀里的蓝布袋，掉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臂，小拇指还系着褪色的红绳。

李山连甲胄都来不及披，赤脚冲出大帐。晨风卷着雪片灌进领口，他望着跪到天际线的百姓，喉头哽着块烙铁似的。诸葛亮捧着舆图追出来，忽然听见人群里爆出嘶吼："王爷不敢打，我们自己上！"

只见三百多个青壮流民突然扒开衣襟，露出胸口用炭灰画的蓝布袋印记。领头汉子举起粪叉："我爹在成都东门菜市被活剥了皮，今天就是爬，老子也要爬进城咬下曹贼一块肉！"

"且慢！"赵云银枪横挡在人前，枪尖挂着串稻穗，"乡亲们看这个——"他猛地扯开粮车苫布，金黄的谷粒瀑布般倾泻而下，"等破了城，这些粮食都是你们的！"

人群突然死寂。有个三岁娃娃蹒跚着扑向粮车，抓起把稻谷就往嘴里塞。孩子娘疯了一样掰他手指："吐出来！这是军粮！"诸葛亮突然按住妇人颤抖的手："大嫂，让孩子吃。吃完这顿，咱们去成都吃白米饭。"

旭日初升时，六十万大军在汉中平原列阵。最前排不是重甲兵，而是十万扛着锄头的百姓。张飞把丈八蛇矛往地上一插，声如炸雷："儿郎们瞧好了！待会城门一开，跟着老张冲进去抢头功！"

"翼德，这回的头功可不归你。"周瑜玄甲白袍，手中令旗突然指向东南。八百艘楼船顺沱江而下，船头绑着浸油的稻草人——细看竟是曹操模样的巫蛊偶人。江风送来船工号子："烧曹船，分曹田，家家户户过肥年！"

成都城头，曹操倚着女墙冷笑："竖子伎俩。"话音未落，忽然漫天箭雨挟着蓝布袋呼啸而来。曹仁挥刀劈开布袋，爆出的却不是箭矢，而是沾着晨露的稻种。"李山穷得拿谷子当兵器？"许褚瓮声嘲笑，突然脚下一滑——城墙青砖缝隙里，嫩绿的稻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报！东门流民暴动！"满身是血的传令兵滚下马背，"他们...他们用门板撞城门！"曹操一脚踹翻传令兵，独眼瞥见城下诡异景象：数万百姓手挽着手，竟在护城河上架起人桥！白发老妪们坐在河中央，把怀里的《分田令》折成纸船。

荀彧突然指着西门惊叫："那是什么！"只见二十头火牛狂奔而来，牛尾烈焰腾空。牛背上绑着裹红布的稻草人，胸前贴着"夏侯惇弑父夺粮"的檄文。曹军弓箭手正要放箭，忽然听见火牛群里传来幽州小调——竟是他们家乡的《采桑谣》！

"放箭啊！"曹操一剑劈了发呆的校尉。箭雨倾泻而下，射中的却是稻草人里爆出的辣椒粉。呛人的红雾中，张辽率并州狼骑突入城门："乡亲们让道！"他马槊挑飞门闩的瞬间，看见门后是数百个死死抵住城门的百姓——他们指甲抠进木缝，后背插满箭矢。

巷战惨烈异常。关羽青龙刀劈开三道鹿砦，刀口突然卡住——个十岁孩童死死抱住刀柄，眼窝里淌着黑血："娘说...城破才能领六亩田..."赤兔马悲鸣声中，二十几个百姓推着门板冲来，门板上钉满曹军箭矢："关将军踩着我们过去！"

曹操退守皇宫时，发现玉阶下跪着的宫女正在拆地砖——砖缝里钻出的稻根缠住了他的战靴。"烧宫！"他疯狂挥舞倚天剑，"给孤烧了这些妖草！"许褚刚举起火把，突然膝盖中箭。赵云立在飞檐上，白袍染血："常山赵子龙，特来送丞相上路！"

最后决战在皇陵神道。曹操身边只剩三十亲卫，却被数万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卖炊饼的老汉用扁担挑开长戟，洗衣妇拿棒槌砸碎盾牌。当李山率军赶到时，看见曹操被堵在武帝碑前——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冤"字，一个瞎眼老妪正用发簪往他脸上刻字。

"且慢！"李山金枪挑飞发簪。曹操仰天惨笑："成王败寇，要杀便..."话音未落，数万百姓突然山呼海啸："让他种地！让他种地！"

诸葛亮羽扇轻挥，两个壮汉扛着犁铧上前。周瑜解下蓝布袋，倒出染血的稻种："此乃许昌城外百姓所赠，请曹公亲手种下。"夕阳西下时，六十岁的曹操跪在田埂边，颤抖的手抓着稻种。在他身后，二十万百姓举着锄头列阵，像是等待秋收的稻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