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奴才听下头人说,千奉仪在花园罚跪呢。”
商鹤亦看着奏折的动作一顿,“何人罚得她?”
江公公咽了口口水,这才开口道,“奴才听说,是千奉仪在花园采荷时,在沈良娣面前失了态,可沈良娣觉得她没规矩,便罚千奉仪在花园里头跪着,还说不跪到昏死过去便不让千奉仪起身。”
商鹤亦听着挑起了眉梢,瞥了眼江公公,合上奏折饶有兴致的看向他。
“你听着这些,也觉得是沈氏做的?”
江公公连忙摇了摇头。
沈良娣的性子他怎可能不知,就是对待犯了错的下人都不曾说过重话,又怎么可能对刚承宠的千奉仪如此。
但他不信是他不信的,他听下头人回禀自然是要回禀的。
商鹤亦看着他这副傻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连江云这个榆木脑袋都不信,他若信了不真成傻子了。
先不说沈春颐是什么性子,她既然将自己的善妒藏得极好,又怎会轻易就被人逼得现出原形。
沈春颐性子柔软,没那么多心眼,他从前费尽心思的教她她都没学会,只怕这次她是被人当成傻子了。
商鹤亦想不出沈春颐要罚千氏的理由。
“她若是真的罚了千氏,那也定是千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从前是她那副软柿子的性子,如今学会仗势欺人了,那孤还得赏赐她终于开窍了呢。”
江公公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殿下说得没错,这谁罚了千氏都有可能,唯独沈良娣不可能。
这千氏选谁不好,不知道找个真恶毒的下套,偏偏找了个性子最软的。
商鹤亦唇角掀起一丝冷笑,“倒是千氏,没有分寸,她在那跪着传到父皇母后耳中,该成孤的不是了,她若是想跪便让她回自个那儿跪,跪完再抄写佛经静静心。”
她野心太大了。
“是。”
有太子殿下这话,他就知道怎么办了。
当即吩咐下头的小太监们传话出去,是千氏自个要跪得,与沈良娣无关,沈良娣不过是刚好路过,劝不动她罢了。
小太监们麻雀似的传话,没一刻功夫,该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千氏觉得丢人,气得首想摔东西。
她一回到院子,甩开巧儿搀扶着她的手,气冲冲地坐在榻上,把身上那件被日头晒得滚烫的外袍扯了下来。
“太子殿下为何不信我!”
她咬着唇,眼圈都红了,心头又羞又恼。
“我跪了那么久!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分明是她罚的我,太子殿下怎就,怎就偏要信她。”
她想象中本是太子知晓此事后定会责罚沈春颐,怎知换来就是这?
她咽不下这口气。
巧儿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擦额上的汗,“主子别气坏了身子,奴婢瞧着,殿下多半是看在沈氏生了孩子的份上,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着她。”
千奉仪闻言,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她仰起头,忽又变得神色倨傲起来。
阿娘说了,我自小习舞,身子骨灵活强健,极易有孕。
沈春颐能让太子对她牵肠挂肚,靠着孩子得宠,她也能。
千奉仪被晒红的脸庞仍未褪去,“只要殿下多来我这几次,我就有本事怀上子嗣。”
说到这,她一把攥紧帕子。
巧儿轻声附和,“主子说得是。”
*
而那边,商鹤亦处理完手中奏折,天色将暗便去了沈春颐那儿。
那日他食言了,没来陪她。
“嫔妾见过殿下。”
商鹤亦一见她脸色发白,眉心微拢了几分,“怎得脸色这般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沈春颐心中本还窝着一团火,听他这么一问,索性松开了他的手,抱臂一坐,闷声开口。
“殿下可是来问罪的?”
商鹤亦轻笑一声,“那你说说,你做错了什么事?”
沈春颐噘了噘嘴,气鼓鼓道,“嫔妾什么都没做,真是倒霉透了。”
她越说越气,“嫔妾抱着晏儿去花园晒暖,明明挑的是最偏的小路,没想到那千奉仪偏偏也在那采荷。见了嫔妾连荷都不要了,‘啪’地一声就跪下了,说是冲撞了嫔妾,要跪着谢罪。”
商鹤亦没出声,只听着她一脸愤愤地继续说下去。
“我都说了不罚不罚不罚她了,她就像是,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非得跪着,说不跪于心不安,那她要跪着我能有什么法子,我总不能硬生生把她拽起来吧!”
最后这句话,沈春颐多少带了点真心。
说到最后,沈春颐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一副委屈又无奈的模样,气得小脸微鼓,连江公公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嬷嬷和丹蕊也在一旁点头,确实是那千氏咬定不放、主动跪下的。
商鹤亦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散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笑意疏朗。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张嘴跟他告状呢。
他知道,她说得是实话。
“原是如此。”
沈春颐瘪了瘪嘴,小心地看着他,“殿下若是要罚嫔妾,那就罚吧,嫔妾认了。”
她话音刚落,商鹤亦便挑眉好笑的看着她,“孤何时说过要罚你?”
“那殿下来嫔妾这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孤是来陪你的。”
商鹤亦缓步走近她,揉了揉她软软的脸颊,“那日孤食言未至,今日得闲,自然是要补给你的。”
沈春颐眼里顿时亮了些,却仍旧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当真信嫔妾?”
江公公见商鹤亦抿唇不语,笑着说道,“沈良娣,殿下当然信您,方才殿下听了下人的回话,便命千奉仪回院抄经思过了,自请罚跪,实在是太惹眼了。”
说罢,他连带着辛嬷嬷和丹蕊便退出去了。
沈春颐整个人愣住,过了片刻才咬着唇笑了,眸子一闪一闪的。
“殿下就这么信嫔妾?”
商鹤亦看着她的样子,可爱中带着点迷糊,心里头便也软了。
“孤知道,你不会做这些的。”
“殿下真好。”沈春颐说着往他怀中钻了钻,又成了那副乖巧的模样。
商鹤亦自觉好笑地看着她,戏谑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方才不是还冲孤摆脸色吗?”
沈春颐抬头,弯下眼角眉梢,“嫔妾没有,殿下看错了。”
他一首很喜欢她的眼眸,清澈如泉,他的身影都倒映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