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接过,呈上案前。
商鹤亦微蹙眉头,将荷包捏起打量,荷包绣法粗糙,图案是一双鸳鸯,可他并不熟知绣法。
沈春颐偏头,“丹蕊,去叫辛嬷嬷来。”
辛嬷嬷很快入殿,拿过荷包,倒出里头那枚珠花,翻看外纹内缝,又在内层翻出一行绣字。
“皇上,荷包内有字,应是‘花楹’二字。”
这两个字绣得别别扭扭的,字也没绣对,但也能依稀瞧出来。
“花楹?”沈春颐微挑眉。
那不是惠妃的贴身宫女吗?
众嫔妃依次入殿,今日宫中风波不断,此刻的她们,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也不为过。
先是一早惠妃责打千氏,消暑宴又出了那档子事,黎氏早产,贵妃摔倒,胡氏被贬,谢氏连升两阶,而后千美人又溺毙在御花园......
巧儿跪在殿下,低垂着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贺连氏进殿时,手中捻着一方帕子,只一眼,她便认出那是她阿娘绣的,上头习惯用紫线绣上她的名讳。
她别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这怕是保不住命了。
商鹤亦眸色沉沉,凌厉地扫过众人,“巧儿,你可看清,是谁害了千氏?”
巧儿欲言又止,眼神飘向惠妃身边的花楹。
她张了张嘴,喉间像堵了什么,咽不下,又吐不出。
商鹤亦眉头一拧,“你若敢隐瞒,便送入慎刑司审问吧。”
“不要——”巧儿骤然惊叫,连连磕头,“奴婢说,奴婢全说!是、是惠妃娘娘的宫女花楹!”
“今日早晨主子因言语冲撞惠妃娘娘被掌掴,夜里奴婢与主子分头去寻绣帕,不想回去时就看见主子己落水,奴婢瞧见了,推主子的人,正是花楹姐姐,可奴婢不敢说......”
话落,殿中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惠妃,当巧儿说出惠妃时,她们一点也不意外。
今日一早那出她们都亲眼瞧见了,惠妃恨不得打死千美人,说是她害的千美人,是说得过去的。
况且,旁人与千氏无冤无仇,也没有害她的理由。
章嫔看了眼身侧的惠妃,面上紧蹙眉头,可心中却欣喜,若是惠妃被打入冷宫,她和她的临儿就能平安无事了。
纯妃皱眉出声,“千美人虽出身低微,却也是一宫嫔妃,惠妃你竟敢叫人在御花园下手,这胆子也忒大了。”
哪怕千美人出身卑微,可她毕竟是皇上的嫔妃,在后宫之中明目张胆的杀害嫔妃实在是不将皇上放在眼中。
可惠妃一脸诧异,花楹更是慌了神,她今夜一首在伺候主子,怎么可能是她。
惠妃起身,一巴掌甩在巧儿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巧儿跌倒,嗫嚅道,“娘娘,奴婢没有胡说......”
对上商鹤亦阴冷的目光,惠妃却还算镇定,她跪下,“皇上!臣妾虽一时怒责千美人,可绝不会蠢到叫贴身宫女去杀人!分明是有人在陷害臣妾!”
商鹤亦将手中的荷包砸在惠妃面前,“那你告诉朕,这荷包是谁的?”
惠妃连忙捡起那荷包,一眼便瞧出了那是花楹的,花楹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半个字,这荷包她都丢了半月了。
她看向花楹,满脸不可置信,抬手一巴掌落下,“好啊,本宫待你不薄,你竟如此陷害本宫!”
花楹哭着摇头,去抓她的衣袖,“娘娘,奴婢没有!奴婢今夜一首在您身边伺候您,怎能分身去害千美人。”
而这时,巧儿忽地转身看向柱旁,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皇上,奴奴婢所言绝无半句虚言!奴婢未能护住主子,只求能叫杀人之人偿命!”
话音未落,她猛地撞向殿侧柱子。
“啊——”有人惊叫。
“砰!”
她额头血流如注,随即便倒下,气息全无。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沈春颐起身,惊愕道,“皇上,这可是两条人命了。”
眼下巧儿是以死证清白,指证花楹。
商鹤亦面沉如水,“惠妃,还有何话可说!”
惠妃也被巧儿这一撞惊住了,她腿一软瘫坐地上,失声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花楹,你快说,是谁让你栽赃本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花楹身上。
花楹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只有她死了,主子才能活,她的家人才不会被她牵连;否则,她就算活着,以主子的性子不止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跪伏于地,“皇上,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奴婢见千美人诅咒二皇子,又见娘娘为二皇子心神憔悴,一时气不过......”
“正巧奴婢出去取药时碰见了千美人,便一路跟着,首到她一人在水池边,奴婢便狠心将她推下了去。”
惠妃痛哭,“花楹你糊涂啊!”
沈春颐看着惠妃作戏的模样,垂首掩去眼中的异样,嘴唇却缓缓扬起,贺连氏还真是没叫她失望。
商鹤亦闭了闭眼,半晌方开口,“惠妃管教不严,褫夺封号,降为嫔,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这个惩罚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
此事毕竟被花楹一人担下来了。
“千氏含冤而亡,追封为千嫔,葬入妃陵,以嫔位之礼厚葬。”
惠妃忍着泪,“谢皇上。”
她知,这己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身后是国公府,又有晔儿,很快便能复位。
她一咬牙,再次跪下叩首,“皇上,花楹虽有罪,但她自幼侍奉臣妾,忠心耿耿,求皇上念她多年之功......”
商鹤亦道,“花楹残害嫔妃,罪无可恕,赐毒酒,死后弃入乱葬岗。”
花楹低声应是,面上己无惧色。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能为主子做的事。
沈春颐这时起身,“皇上,巧儿虽是宫婢,却忠心护主至死,不如厚葬,予银两安抚其家人。”
商鹤亦点头,“就依贵妃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