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春颐送走商鹤亦,便该去太子妃那请安了。
几日不见她那嫡姐,也不知道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辛嬷嬷都嘱咐过她了。
除去她,太子府算上太子妃,侍奉的人共有五人。
各有各的性子。
沈春颐进去前,特地嘱咐了丹蕊,若是她久久未归,便快快找辛嬷嬷,叫太子殿下来救她。
“妾沈氏见过太子妃,见过各位姐姐。”
沈玉芙此时用玉珠子滚着脸,脸上确实有几分疲色。
见着她这张脸,沈玉芙就一肚子气。
“听闻沈昭训是太子妃的庶妹,只是浑身上下跟太子妃还真是没一处相同呢,若不是咱们知道,还真瞧不出来呢。”
抢在太子妃前头说话的是崔侧妃,她的话有几分嘲讽,人便有几分盛气凌人。
崔家乃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她父亲虽己告老还乡,可她母亲仍是诰命夫人,兄长又在翰林为官。
她也确实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崔姐姐,这世上哪有一样的人,一个嫡出,一个庶出,更是不一样的,妾那庶妹,也是一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若是哪日妾身的庶妹与妾共侍一夫,妾身可没太子妃那么大度。”
附和着崔侧妃的,是宋良媛,父乃锦州首富,她有几分娇俏,几分无礼,太子也多纵着她。
屋内众人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沈春颐却还跪在下首。
此刻不急着说什么,她总得先把日后的绊脚石们先认全了。
“沈妹妹确实有几分姿色,也难怪殿下对你念念不忘,我若是跟沈妹妹一样花的年纪,定然是不会穿的如此朴素的。”
吴良媛,听辛嬷嬷说,她的父亲虽只是大理正,但她比太子妃入府还早,太子待她算不上宠爱,但心烦意乱时总喜欢上她那听曲。
人人都未明言辱她,但又句句不离她。
人人心里又都觉得她不过是个昭训,不足为惧,不过是用她打发打发时间,逗逗乐子罢了。
唯独那苏良娣,只多看了她几眼,喝着茶,像是不愿理她。
苏良娣向佛多年,就连她的汀园也是香烟缭绕,她日日清修抄经,清心寡欲,太子只有心神不宁时才会去她那看看。
吃斋念佛的人,心思或许也淡些。
见众人一人一句明里暗里的讽刺沈春颐是庶出,沈玉芙心里畅快,这才看向她。
“起来吧,妹妹。”
“本宫这庶妹,自幼没得人教导,若是日后冲撞了各位妹妹,各位可莫要怪罪,大可让本宫教。”
崔侧妃嗤笑一声,“太子妃还真是个好姐姐呢。”
她才不信太子妃真的受得了自个的庶妹,爬到太子的床上。
沈玉芙要是真那么大度,那她也便寒冬腊月游冰湖。
“侧妃是独女,自然不懂咱们这家中姐妹众多,心里头的滋味,人多了,热闹。”
可不是热闹吗。
光一个请安,就七嘴八舌的。
“是不懂,既如此,那咱们也别耽搁太子妃同自个妹妹说些体己话了。”
晨起请安不过片刻,人都走光了。
沈玉芙坐在主位上,冷笑一声。
“过来,给本宫奉茶。”
沈春颐立于侧前,温顺地应了一声,跪在她面前,双手接过了翠环递来的茶盏。
茶水极烫。
可她没有一丝反抗。
沈玉芙却看得愈发心头发堵,“如愿了?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做了太子昭训,便觉得自己有了倚仗?”
沈春颐抬起眼,茫然无辜,“姐姐什么意思?妹妹不懂。”
这句话说得极轻极软,偏偏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沈玉芙心口。
不懂?
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白莲花?
要不是她搬弄是非、借机爬床,太子怎会连着三日未踏芍园一步?
“贱人!”
沈玉芙倏然一拍案几,猛地站起身。
“本宫让你替本宫承宠诞子,你倒好,勾得殿下纳你入府!你果真跟你那生母一个德性,只会使媚惑人!”
话音未落,她便抬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这巴掌来得又快又狠,沈春颐被打得一个踉跄。
她手中的茶盏也因此一滑,整杯茶水正好泼在沈玉芙的手腕与裙摆上。
“啊!”
沈玉芙痛呼出声,急退一步,手腕被烫得通红。
“太子妃!”刘嬷嬷连忙冲上前查看,若是茶水再烫些,非得破了皮。
“贱人!”沈玉芙气得发疯,随手将自己面前的茶泼了回去。
好在不烫。
不然沈春颐非得被烫下层皮。
茶水顺着她的鬓角、脖颈滑落,浸透了她的薄衣。
沈春颐缓缓抬头,咬着唇低声哭泣,“姐姐饶命,妹妹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眼中雾气氤氲,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狼狈至极。
“不是有意的?你不是有意的就能勾得殿下纳你?你不是有意的还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卖弄装怜?”
沈玉芙目眦欲裂,越说越气。
“仗着有几分姿色,你便真以为太子瞧上你了?也不照照镜子,你那点狐媚功夫,不过是勾栏女子的把戏,殿下一时觉得新鲜罢了。”
她气得发抖,转身抄起案上的茶壶,怒火中烧之下,一寸寸地将壶中茶水淋到沈春颐头顶。
“来啊,刘嬷嬷,扒了她的衣裳,本宫倒要瞧瞧,本宫这好妹妹是怎么爬上来勾引男人的。”
“是。”刘嬷嬷应得极快,走上前来,猛地揪住沈春颐的衣襟,力道粗暴。
沈春颐被扯得脖颈一歪,肩上迅速红了一块,衣襟散乱。
可她一动不动,没有挣扎,连哭声都止住了,只是低垂着头,像是认命了一般。
她在等。
等丹蕊将看戏之人请来。
沈春颐被刘嬷嬷粗鲁地甩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发髻散乱,素衣残破。
可即便如此,她却强撑着身子,一边咳,一边朝沈玉芙膝前缓缓爬去。
“姐姐,妹妹无意与姐姐争宠,若日后妹妹得幸诞下子嗣,那也是姐姐的,妹妹,愿奉为姐姐所出,只求姐姐息怒。”
她一字一句,似乞怜、似劝慰。
沈玉芙看着她这副模样,却半点没生怜惜,只觉得那张哭得楚楚可怜的脸越发刺眼。
“沈春颐,你也就只配给本宫当个替身了。”
“若你敢起一点不该有的心思,本宫便让人把苻氏送回青楼,对外只说是暴毙而亡。你说,世人谁会去深究?”
沈春颐脸色霎时煞白,“姐姐,阿娘如今是侯府侧室,姐姐不能这般......”
沈玉芙冷哼一声,满脸讥讽,“侧室又如何?本宫是太子正妃,她一个风尘旧人,本宫动不得她?你也太天真了。”
“你以为没了你,本宫就不能为殿下诞育子嗣?本宫若想要,多的是人肯借腹生子!”
沈春颐眼眶红得厉害,“姐姐,妹妹全听姐姐的。”
沈玉芙忽而站起身,绕至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吗?既然你这么忠心,那本宫成全你。刘嬷嬷,把麝香丸取来,再拿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