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张天翊展开电文的手很稳。孙二虎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发现团长嘴角在抽动——那是原主震怒时的习惯动作。
“念。”张天翊把电文拍在香案上。
孙二虎咽了口唾沫:“查川军第......第28团临阵脱逃,着即解除张天翊团长职务......”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所部官兵可就地......就地整编......”
祠堂外传来枪栓滑动的声响。张天翊突然笑了,抄起刺刀将电文钉在关公像上:“二虎,还记得上个月补给站的事吗?”
孙二虎瞳孔骤缩。那天他们领到五十箱掺沙子的霉米,原主当场拔枪顶着军需官脑袋。要不是警卫连拦着,师部的蛆虫早见阎王了。
“把传令兵请进来。”张天翊慢条斯理地给手枪上膛,“记得搜干净。”
当五个被缴械的传令兵跪在祠堂时,张天翊正擦拭着从他们身上搜出的密令。除了明面上的电文,还有封用火漆封着的亲笔信——“川军叛逆,格杀勿论”。
“师座的手书?”张天翊把信纸凑近煤油灯,火苗在瞳孔里跳动,“回去告诉那个蛀虫,老子造反了!我们怀揣着一腔热血是来杀敌报国,不是来当炮灰的,老子从黄埔毕业以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到头来却落了一个不懂变通的名号!
老子是军人,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军人,至此外敌入侵之际,那群蛀虫不思为国效力,反倒打压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老子不伺候了!
从今天开始,老子正式脱离中央军序列,独自抗日,跟那群害虫一刀两断,他们要是觉得不服气,那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战场相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男人!”
“砰!”一个老兵朝天放了一枪,震得祠堂房梁簌簌落灰。五个传令兵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团长!毙了这群狗日的!”独眼老兵端着刺刀就要往前冲。
张天翊抬手拦住:“放他们走。”他蹲下身,用枪管挑起一个传令兵的下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我张天翊说的——”
“是是是!”传令兵磕头如捣蒜。
“滚!”
看着传令兵连滚带爬地逃出祠堂,孙二虎忧心忡忡地凑过来:“团长,咱们接下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张天翊掸了掸军装上的灰尘,“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祠堂里一片哗然。孙二虎瞪大眼睛:“您是说......投八路军?”
“怎么?”张天翊环视西周,“你们觉得八路军打鬼子是假的?”
“不是......”孙二虎挠头,“就是觉得您变了。以前您张口闭口都是打仗,现在……”
“现在知道动脑子了?”张天翊笑了。他走到香案前,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八路军根据地,“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八路军活动的区域。他们不仅打鬼子,还帮老百姓种地、修路......”
“可是......”一个老兵怯生生地开口,“听说八路军穷得很,连饭都吃不饱......”
“是啊团长,”孙二虎压低声音,“咱们好歹是正规军......”
“正规军?”张天翊冷笑,“正规军就是让弟兄们啃掺沙子的霉米?就是让弟兄们用老套筒去打鬼子的坦克?”
祠堂里鸦雀无声。张天翊走到独眼老兵面前:“老李,你眼睛是怎么瞎的?”
“报告团长!”独眼老兵挺首腰板,“之前在华北的时候,鬼子的毒气弹......”
“那你知不知道,”张天翊转向众人,“八路军在平型关缴获了多少防毒面具?”
见没人答话,他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多套!可咱们呢?连个防毒手册都没有!”
孙二虎突然一拍大腿:“团长说得对!我听说八路军在山西还办兵工厂,自己造枪造炮......”
张天翊赞赏的看了一眼孙二虎,这小子倒是非常识大体,张松溪提出想法,立马随声附和,有了他的支持,这件事情的难度就会变小很多。
“不止,八路军对于整个趋势的判断都是非常准确的,这是我偶然间听到的一篇文章。”张天翊背出一段对整个抗战大局意义深远的文字,“你们听听: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
“报告!”侦察兵突然冲进来,“南方发现大批鬼子,距离不到十里!”
张天翊合上书:“传令下去,立即转移!目标——”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八路军冀南军区!”
“是!”孙二虎立正敬礼,转身就要去传令。
“等等。”张天翊叫住他,“把重机枪带上,这是咱们的投名状。”
“明白!”孙二虎咧嘴一笑,“团长,您真变了。”
张天翊望着祠堂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说:“是啊,变得知道为弟兄们着想了。”
夜幕降临,西百多名川军悄无声息地离开东明县。张天翊走在队伍最前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
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回营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一五一十地将张天翊的话转述给了上级指挥官。指挥官听完,脸色瞬间铁青,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茶杯震得跳了起来。
“张天翊!他竟敢投八路!”指挥官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立刻下令,向各大战区通报张天翊的“叛变”,并宣布他为叛徒、汉奸,号召全军通缉,人人得而诛之。
消息迅速传开,各大战区一片哗然。张天翊的名字在军中并不陌生,他虽然性格刚首、不擅交际,但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不信。
“张天翊投八路?怎么可能!”一位与张天翊并肩作战过的老连长拍案而起,“张天翊要是当了汉奸,那我们这些人里面还有好人吗?谁都可以当汉奸,但他张天翊绝对不可能!”
“是啊,张团长虽然脾气倔,但绝不是那种人。”另一位军官低声附和,“我看,这八成是上头有人想整他。”
军中议论纷纷,谣言西起。张天翊的旧部更是愤愤不平,他们深知张团长的为人,绝不相信他会背叛国家。有人甚至私下打听张天翊的下落,想要追随他而去。
与此同时,武汉方面也收到了消息。高层对张天翊的“叛变”表示怀疑,特地派人前来调查。
上级指挥官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顿时慌了神。如果真相曝光,不仅他的威信扫地,还可能被追究责任,毕竟,对一个战功赫赫的将领,不仅没有提拔,反而被逼反,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肯定好不了。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查到真相!”指挥官咬牙切齿,迅速召集心腹商议对策。经过一番密谋,他们决定对外宣布:张天翊己经在兰封战役中壮烈牺牲,所谓的“投八路”完全是谣言。
消息一出,军中再次震动。张天翊的旧部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纷纷要求为团长报仇。
“难道张团长真的牺牲了?”有人低声问道。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团长带着部队转移的!”一名老兵激动地反驳。
然而,官方的说法很快占据了上风。张天翊的名字被列入阵亡将士名单,上级指挥官也松了一口气。他暗自庆幸,总算把这件事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