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西岐城外的战场残留着几日前大战的焦糊与血腥气。
一道身影独自从殷商大营走出,步履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螭霄一袭青衫依旧,只是胸口处衣料下隐约可见狰狞的伤疤轮廓。
他那头乌发随意束着,几缕碎发垂落,遮不住眉心那西道新添的剑型印记,印记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红芒,带来针刺般的微痛,时刻提醒着他失去的千年寿元与承受的圣人剑意。
他走向两军对垒的中央空地,每一步都踏在干涸的血迹上,身后是截教残存门人复杂难言的注视。
不多时,西岐方向云光涌动,燃灯道人手持灵柩灯在前,姜子牙、文殊广法天尊、惧留孙、普贤真人等阐教核心人物紧随其后,一行十几人落在螭霄对面,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螭霄停下脚步,抬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悠闲。
“燃灯师兄,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诸位师兄也都精神得很?”
文殊广法天尊踏前一步,周身清光流转,便要开口。
燃灯道人手臂微抬,拦住了他。
灯火摇曳,映着他平静的面容。“螭霄师弟今日相约,不知所为何事?”
螭霄左手随意一挥,法力涌动,身前地面隆起,化作一张石椅。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椅背。
“燃灯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阐教众人,“师弟一来,是感谢诸位师兄帮忙‘照看’我截教那几位不成器的天君。这二来嘛,”
他话锋一转,“阐教那几位弟子,在我军营中叨扰数日,想来也是思家心切。我师尊独在金鳌岛,甚是孤寂,我截教这些弟子,也该是时候回去尽孝了。不知燃灯师兄,意下如何?”
惧留孙闻言,脸上肌肉抽动,上前一步怒喝:“螭霄!广成子师兄被你重创,生死未卜!你一句轻飘飘放人便想了结?未免太小瞧我阐教!”
螭霄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屈指一弹。
“嗤!”
一道细微却凌厉无匹的青色剑气破空而出,紧贴着惧留孙的脚尖划过。
在地面留下一道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焦痕,丝丝缕缕的诛仙杀意缠绕其上,让惧留孙浑身汗毛倒竖,后面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呱噪。”
螭霄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让场中温度骤降。
燃灯道人再次抬手,示意惧留孙退下。
他走到螭霄对面,同样幻化出一张石凳坐下,灵柩灯悬浮身侧,散发柔和光芒。
“不知螭霄师弟,有何高见?”
螭霄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叠。
“燃灯师兄果然是识大体之人。”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高见谈不上,师弟我啊,倒是有个不怎么健全的建议。”
他顿了顿,任由对面的阐教仙人屏息。
“既然我截教那几位师侄技不如人,败于阵前,那便是他们学艺不精,合该有此一劫。师弟我打算让他们即刻返回金鳌岛,闭门思过,不再参与后续西岐之事,静候封神量劫结束,是上榜也好,是轮回也罢,皆是天数,吾等认了。”
燃灯道人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灯火微晃。
“哦?那依螭霄师弟所言,我阐教被擒的弟子,是否也该一同退出此劫?”
“哈哈哈……”
螭霄笑了几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燃灯师兄真会说笑。阐教弟子是否继续为周伐商,那是阐教内部事务,岂是我一个截教小辈能置喙的?师弟我啊,能力有限,只能约束约束自家不成器的门人罢了。”
他话音一转,声音陡然转冷,眉心剑印似乎也随之亮了一瞬,“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日后战场之上,再遇到今日被师弟‘送’回去的这几位阐教道友,那刀剑无眼,生死祸福,就真的各安天命了。届时,还望燃灯师兄与诸位,莫要怪师弟手下无情。”
燃灯道人沉默了片刻,灵柩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权衡着利弊,看着对面气息虽有不稳、但眉宇间杀伐之气更甚从前的螭霄,以及他眉心那令人忌惮的剑印。
最终,他缓缓点头。
“好!便依螭霄师弟所言。稍后,吾自会放回截教诸位道友。也望师弟,言出必践。”
“那是自然。”
螭霄站起身,石椅化作飞灰消散。
他朝着身后方向一挥手。
不多时,多宝道人面无表情地带着被缚的邓华、韩毒龙、薛恶虎等五名阐教三代弟子来到阵前。
螭霄指着那几人,对着燃灯摊手。
“我军营中粮草实在不多,养不起闲人。这几位师兄,还是早些归还阐教为好。”
他侧过身,“师弟我,一向信得过燃灯师兄的承诺。”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与多宝道人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阐教这边也很快解开了对秦完、赵江等几位天君的禁制,任由他们离去。
回到己方营帐,秦完等人互相搀扶,个个面色惨白如纸,气息紊乱不堪,修为境界明显跌落!
根基不稳!
螭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一步上前,指尖搭在秦完脉门。
一丝法力探入,随即猛地收回!
脸上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
果然!
阐教那帮伪君子!擒拿期间,竟用阴损手段,重创了他们的道基!
他猛地转身,看向一旁等候的无当圣母,声音压抑着怒火:“师姐!”
无当圣母快步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眉心那刺目的剑印,满眼担忧:“师弟……”
“金灵师姐伤势最重,秦完师兄他们道基受损严重!此地不能再留!”螭霄声音冷硬如铁。
“劳烦师姐,立刻护送他们,返回金鳌岛!岛上灵气充裕,或可稳住伤势!”
无当圣母急问:“那你呢?!”
“放心,双方都有损伤,短期内打不起来。”螭霄将无当圣母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师姐,回金鳌岛后,带他们……积累功德!”
“还有,往后所有回岛的弟子,都这样做!”
“另外……天道……雷劫……淬炼……”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某种决绝。
无当圣母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做什么?!逆天改命?!这么多人!你会遭天道反噬,业火焚身的!你知不知道!”
螭霄猛地掰开她的手,眼神坚定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若我一人业火加身,能换我截教一线生机,又有何不可?!”
“师姐,不必多言!”
“师尊赐我独断专行之权,自有其深意!”
“区区天道反噬,又能奈我何!”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凛冽!
时机未到,螭霄猜测出师尊一些意图,他必会将其完善,同时也算送给天道及几位圣人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