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中学的围墙比想象中更高。攀上墙头时,锁骨处的桂花树苗突然收缩,根系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这是危险的预警。月光下,操场中央的旗杆上悬挂着九盏孔明灯,灯罩上的血字己经褪色,只能勉强辨认出"铁锈"和"泪"的字样。
跳下围墙时,鞋底踩到了什么硬物。拾起来是对半裂开的校徽,背面刻着"HS-9",边缘沾着褐色的污渍。凑近闻,是铁锈混着泪水的咸腥味。
教学楼的门虚掩着。推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像是多年未曾开启。走廊的应急灯泛着诡异的蓝光,照亮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每走到第七步,就能在墙角发现一枚乳牙,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化学实验室的门缝里渗出铁锈味。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操作台前忙碌。当我握上门把手时,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转身看见楼梯间蜷缩着个瘦小的身影。校服外套对他而言太大了,袖口沾满银蓝色污渍。他抬头时,右眼缠着纱布,左眼的瞳孔是诡异的镜面材质。
"星辰?"我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
男孩的镜面左眼突然映出实验室内部的景象:操作台前的人影转过身,白大褂下摆滴着血,手里拿着骨锯——那是2023年的周校长。
"他们来抓第九个了......"男孩的声音像卡带的录音机,"铁锈终端被污染了......"
他掀起右眼的纱布,露出里面精密的机械结构——这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某种监视装置。当装置聚焦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自动锁死,里面传来玻璃器皿摔碎的声响。
"第七代督察己经潜入。"男孩拽着我的衣角往楼上跑,"要去屋顶......"
天台的铁门被二十三把锁链缠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九枚沾血的钥匙,每把都标着不同的日期。当第九把钥匙插入锁孔时,锁链自动解开,露出后面用血画的警告符号。
屋顶中央站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他背对着我们,双手被神经束捆在身后,白大褂上全是铁锈色的污渍。听到声响,他缓缓转身——胸口插着把手术刀,刀柄刻着"HS-9"。
"共鸣比预计的晚了七分钟。"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督察己经修改了三个记忆节点。"
男孩突然尖叫着扑上去,徒手拔出手术刀。奇怪的是没有鲜血喷溅,只有银蓝色的神经液缓缓渗出。少年——第九个种子——踉跄着跪倒在地,从伤口处掏出一块碎裂的芯片。
"他们给我的记忆加了铁锈味......"他将芯片举向月光,"这样眼泪就会......"
话音未落,天台的门被撞开。三个穿白大褂的"周校长"站在门口,她们的动作完全同步,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机械的红光。
男孩突然挡在我们面前。他的机械右眼射出强光,在空中投影出暴雨夜的画面: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冲出实验室,而真正的周老师留在手术台上,将神经束植入自己的太阳穴。
"记忆的原点在这里!"男孩的声音突然变成成年女性,"第九号种子,想起来!"
少年浑身颤抖,胸口的伤处开始发光。当光芒达到顶点时,三个仿生人同时僵住,她们的头颅像坏掉的保险箱般弹开,露出里面的控制芯片。
我趁机冲上前,将锁骨处的桂花树苗按在少年伤口上。根系自动缠绕住碎裂的芯片,开始进行某种修复。剧痛中,天空的九盏孔明灯突然改变排列,组成神经突触的形状。
"铁锈是反抗的密码......"少年的眼神逐渐清明,"眼泪是解锁的密钥......"
他挣扎着站起,从口袋里掏出个生锈的齿轮。当齿轮接触我的桂花树苗时,城北中学的每个窗户突然同时亮起蓝光。玻璃上浮现出相同的画面:十七岁的星辰在实验室打翻蜜罐,而藏在罐底的不是神经束,而是微型炸弹。
"这才是真实的记忆。"少年指向北方,"下一个种子在......"
他的警告被爆炸声打断。化学实验室的窗口喷出火焰,冲击波震碎了天台的围栏。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少年将齿轮塞进我手里,然后纵身跃入火海。
"去找第十个!"他的声音在烈焰中格外清晰,"泪腺终端在......"
余音被热浪吞没。男孩拉着我逃向楼梯间,身后是三个仿生人燃烧的残骸。当我们冲下楼梯时,整栋教学楼开始倾斜,墙壁渗出银蓝色的液体。
"去体育馆......"男孩的机械眼闪烁着,"那里有镜子......"
体育馆的门上结着冰霜。推开门时,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中央的篮球场被改造成了巨大的镜面,上面站着二十三个静止的身影——每个都是不同年龄的"我",胸口插着钢笔。
男孩突然把我推向镜面。当身体接触镜子的瞬间,时空再次扭曲。这次来到的是2023年的城北中学体育馆,真正的周校长正在主持某种仪式。
二十三个学生跪在镜面地板上,每人手里捧着块桂花糕。周校长的骨灰粉笔在空中书写公式,每写一画,就有一个学生机械地吃下糕点,然后露出标准化的微笑。
"第十号种子在哪里?"我低声问身边的男孩。
他指向队列最末端的女孩。她比其他人都要年幼,嘴角挂着未干的泪痕,手里的桂花糕一口未动。
"泪腺终端......"男孩的机械眼调焦,"她记得太多......"
周校长突然转头看向我们的方向。她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嘴角慢慢咧到耳根:
"啊,记忆的叛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