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怀表的裂痕里渗出血珠。
陆昭然第三次擦拭表面,秒针依旧卡在11时23分的位置,表盘倒影中霓虹灯牌“百乐门”三个字正在扭曲。
他抬头望向街对面旗袍女子消失的巷口,旗袍开衩处露出的不是肌肤,而是某种类似电路板的金属光泽。
“第七次循环。”
他对着空气低语,掌心的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壳背面浮出甲骨文刻痕——
那是他妻子临终前教他的唯一文字,此刻却诡异地组合成坐标函数。
雨丝毫无征兆地落下,却在触地前凝成悬浮的银针。
陆昭然侧身避开擦过耳际的雨针,身后传来砖墙被洞穿的闷响。
他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嵌入皮肤的青铜罗盘,指针正指向街角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
“观星。”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激活了契约。
视网膜上闪过雪花噪点,三秒后的未来如老电影般闪现…
路灯炸裂的瞬间,戴着圆框眼镜的报童会从灯柱后冲出,他手里的《申报》头版不是新闻,而是用摩斯密码标注的杀人预告。
但这次预知比往常多出半帧画面——报纸夹缝里多了一行徐志摩的手写诗,墨迹未干。
剧痛撕裂记忆,陆昭然跪倒在地,他忘记的是去年今日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演讲内容,但掌心多出个渗血的“柒”字。
当路灯真的爆出火花时,他抢先扑向报童,却在抓住对方手腕时摸到冰冷的机械关节。
先生买报吗?
今日头条是闸北灭门案。
报童咧嘴笑着,眼眶里转动的齿轮泛着青铜锈色。
陆昭然夺过报纸,头版照片里的血泊倒映着北斗七星,死者脖颈处的咬痕分明是《山海经》记载的“狰”兽爪印。
雨针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陆昭然手中的报纸疾射。
他翻滚进路边的电话亭,玻璃瞬间被钉成蜂巢,却发现电话听筒里传来琵琶声。
某个清冷女声混着电流杂音传来:“申时三刻,玉佛寺的钟该响了。”
电话亭地板突然塌陷,陆昭然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报纸夹缝里那行逐渐清晰的诗句——
“往生者叩响青铜门,门后站着穿衣镜里的我们。”
腐臭味混着线香钻入鼻腔。
姜无咎跪在蒲团上,腕间缠绕的九眼天珠正在发烫。
她面前的三世佛塑像嘴角挂着血泪,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经幡上,那影子却长着六条手臂。
供桌的紫檀木纹路突然流动起来,组成敦煌飞天特有的飘带纹样。
“画壁。”
她轻触供桌,指尖沁出的血珠在木纹上晕开涟漪。
空间开始折叠,佛殿地面隆起形成敦煌莫高窟第257窟的九色鹿壁画。
但本该温顺的神鹿眼中燃着幽蓝火焰,鹿角间缠绕着光纤般的丝线。
姜无咎踏进壁画的瞬间,身后传来琉璃碎裂声——
她留在现世的色彩感知力又少了一分。
壁画深处传来电子诵经声,无数半透明的人形数据流在洞窟中穿梭。
姜无咎的九眼天珠突然绷断,珠子落地化作手持激光剑的护法金刚,它们围剿的对象是个正在篡改壁画的虚影。
当看清虚影手中的量子测绘仪时,她瞳孔骤缩:那是她三年前失踪的祖父。
“别碰经变图!”
她甩出藏在发髻里的描金笔,笔尖在空中绘出曼荼罗结界。
祖父的虚影却穿过结界,将测绘仪刺入壁画中的阿修罗王眉心。
整个洞窟开始数据化崩溃,姜无咎在意识消散前听到祖父的叹息…
“第九劫要来了…”
她坠回现实时,佛殿地面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水渍里浮动着甲骨文残片。
当她试图触碰那些文字时,腕间突然传来灼痛——
天珠少了一颗,取而代之的是个正在倒计时的全息投影71:59:59。
电话铃声在此时炸响。姜无咎抓起佛前供着的转经筒式话机,听筒里传来陆昭然急促的呼吸声。
“玉佛寺的钟…钟摆里藏着…”
爆炸声截断话音。
她冲向钟楼时,看见青铜梵钟表面浮现出良渚神徽纹路,钟内悬着的不是撞木,而是个浑身缠满光纤的男人。
男人心脏位置插着把青铜钥匙,钥匙柄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噬他的血肉。
“楚骁?”
姜无咎倒退半步。
这个三天前在敦煌戈壁失踪的探险家,此刻正用腐烂的眼球盯着她:“姜小姐,你祖父偷走的东西…该还了。”
他突然扯断胸口的光纤,喷涌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尖叫的甲骨文字符。
字符在空中聚合成沙盘模型——上海租界地图上,七处凶案现场连成北斗七星,勺柄指向百乐门舞厅。
姜无咎的九眼天珠突然全部崩裂,珠子落地组成星图,缺失的那颗正好对应北极星位。
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机械运转声,左眼视野开始褪色。
当楚骁的尸体彻底被饕餮纹吞噬时,青铜钥匙“当啷”落地,钥匙齿痕与陆昭然怀表背面的甲骨文完全吻合。
雨针再次降临,这次裹挟着二进制代码风暴。
姜无咎用描金笔在空中写出东巴文“盾”字,却发现字符被雨水篡改成自杀程序。
她撞碎彩绘玻璃跃下钟楼,在失重瞬间启动最后的天珠——这次失去的是对红色的感知。
坠地时没有疼痛,她跌进个泛着金属冷光的怀抱。
陆昭然锁骨处的罗盘正在疯狂旋转,他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申报》,残存的头条标题正在渗出鲜血。
“…大世界剧场坍塌事故幸存者集体失忆…”
“时空锚点错位了。”
他扯开领口,露出心口处的手术疤痕——那里嵌着块刻满微雕电路的玉琮。
“我们在第九层炼狱的记忆回廊,这些凶案是三十年前的真实事件。”
姜无咎的描金笔尖突然自动书写,在空气中烙下血字:【找到未发表的《墟》】。
她认出这是祖父的笔迹,但后半句诗被突然袭来的数据流搅碎。
百乐门方向传来爆炸声,霓虹灯牌坠地碎裂,露出后面巨大的青铜门。
门扉上的饕餮铺首正在咀嚼半截尸体,那人的西装口袋里飘出张照片——正是姜无咎六岁生日时与祖父的合影。
当陆昭然用怀表触碰门环时,饕餮突然吐出个沾满粘液的铁盒,盒内装着徐志摩的手稿和一把左轮手枪。
手稿上的《墟》字标题正在融化,诗句在稿纸上蠕动重组。
“青铜门后的镜子没有谎言/照见刽子手与佛陀共享同一张脸…”
枪柄刻着串经纬度坐标,对应着陆昭然妻子墓地的位置。
楚骁的尸体突然在门后重组,腐败的指尖捏着枚纳米芯片。
“你们真以为自己是玩家?”
他撕开胸腔,露出里面运转的量子计算机,“洛书系统第9次迭代开始,本次变量是…”
他的声音被门内涌出的甲骨文洪流淹没。
青铜门开启的瞬间,陆昭然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门后的镜宫里互相厮杀,每个镜像的伤口都对应着他记忆缺失的部分。
姜无咎则听到三百个不同时空的自己在耳边嘶吼,最清晰的那个声音说!
“杀死量子观测者才能终止轮回。”
怀表突然发出尖啸,裂痕彻底崩开,表盘里涌出的不是齿轮,而是缠绕着激光的青铜编钟。
当第一声钟鸣响起时,整个上海滩开始像素化崩塌,黄浦江倒灌进天空,外滩建筑群折叠成《河图》矩阵。
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陆昭然看清了青铜门后的终极镜像——
那里站着穿白大褂的妻子,她手中的脑波测绘仪屏幕显示着所有人的实时数据。
而姜无咎在彻底失去色彩前捕捉到最后的画面:祖父的虚影正在洛书系统的核心舱输入一串佛经代码。
黑暗吞噬一切时,他们听见AI洛书用楚骁的声音宣布!
“九劫无间第一层,解锁进度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