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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家客厅的时钟，指针艰难地爬过了十一点。窗外的雨势虽然比之前小了些，但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屋内的空气却比窗外的雨夜更加凝滞、沉重，仿佛吸进去的都是冰冷的铅块。
许晏宁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裹着厚厚的绒毯，苏黎给她的毛线袜也穿上了，但身体深处那股寒意却怎么也驱不散。她手里紧紧攥着那颗深蓝色的纽扣，指腹一遍遍着塑料边缘和那缕线头，仿佛那是连接着许沉焰的唯一念想，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无法挽回的失去。
苏黎和程野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两人都沉默着，眉头紧锁。程野的手机屏幕亮着，他反复刷新着班级群和几个朋友的小群，希望能看到哪怕一丝关于许沉焰的消息，但除了几条无关痛痒的闲聊和抱怨天气的，一片死寂。苏黎则不时担忧地看向门口，又看看许晏宁失魂落魄的样子，焦躁地绞着手指。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三人同时一震。苏黎立刻跳起来，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确认了一下，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的警察，穿着笔挺的制服，外面套着深蓝色的警用雨衣，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稍长、穿着便服、气质温和干练的女警。年轻警察出示了一下警官证，语气礼貌而严肃：“你好，苏黎同学？我们是新城区派出所的，这位是我们分局刑侦队的林警官。我们来找许晏宁同学了解点情况。”
“警官好，请进。”苏黎侧身让开，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两位警察走了进来，带着室外的凉气和淡淡的水汽。林警官的目光迅速扫过小小的客厅，在裹着毯子、脸色苍白、眼神带着惊惶的许晏宁身上停留，又看了一眼旁边明显也很紧张的程野。
“许晏宁同学是吧？别紧张，我们只是简单了解一些你今晚看到的情况。”林警官的声音比年轻警察更温和一些，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与许晏宁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试图减轻她的压迫感。年轻警察则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示意道：“我们会做简单记录，可以吗？”
许晏宁点了点头，身体却下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握着纽扣的手藏在毯子下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们知道你受了惊吓，”林警官放缓语速，目光带着安抚，“你只需要把今晚在许家别墅外面看到、听到的，如实告诉我们就可以。主要是关于周雅琴女士受伤的经过，以及许沉焰离开时的具体情况。这对我们找到许沉焰和厘清案件非常重要。”她特意强调了“找到许沉焰”。
听到许沉焰的名字，许晏宁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从听到玻璃碎裂的巨响，到冲到窗边看到许家二楼书房的混乱人影和击打声，再到许沉焰抱着背包冲出来，周雅琴如何追出去哀求，许志远如何出现、辱骂、撕碎通知书并掷向他们，周雅琴如何受到“贱骨头”的刺激瘫倒磕在石阶上，最后许沉焰那声野兽般的嘶吼和头也不回地冲进黑暗……
她的描述带着强烈的画面感和情绪冲击，声音时而颤抖时而哽咽。讲到周雅琴额头流血倒地时，她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讲到许沉焰最后那个充满毁灭气息的眼神和决绝的奔跑时，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藏在毯子下的手，紧紧攥着那颗纽扣，尖锐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仿佛这样能让她支撑着说完。
苏黎和程野在一旁听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年轻警察飞快地记录着，神情严肃。林警官则听得非常专注，眼神锐利，不时在关键点上轻声追问一两句细节，比如许沉焰离开时的具体方向、他身上带了什么、他当时说了什么特别的话没有。
当许晏宁说到许沉焰在离开前，对她说的那句“替我保管”和“不许丢”时，林警官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追问：“他让你保管什么？”
许晏宁的身体僵住了。她犹豫着，毯子下的手攥得更紧。纽扣……这是许沉焰托付给她的唯一东西。警察会怎么看？会把它当作证据收走吗？这是他给她的……她答应过要保管的。
“是……是他校服上扯下来的一颗纽扣。”她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慢慢从毯子下伸出手，摊开掌心。那颗深蓝色的塑料纽扣静静地躺在那里，带着一缕刺眼的白色线头，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小小的纽扣上。苏黎和程野是知情者，眼神复杂。两位警官则露出了然和深思的神情。年轻警察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物品：深蓝色塑料纽扣一枚（疑似校服第二颗），带白色缝纫线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