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东宫不逢春

阳流指尖悬在搜索栏上方，迟疑片刻后输入「泪点」二字。页面跳转瞬间，那只吐着粉舌的黑猫头像突兀地撞进眼帘，备注栏里「赵小红」三个宋体字，像枚褪色的邮票贴在记忆的信封上。刚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正是曾经点开过这个信息，这个在脑海里沉寂多年的名字，果然微信用户名是叫泪点。

十多年光阴早己模糊了少女青涩的面容，甚至连她本名都在时光里斑驳成影。唯有她笔记本扉页那句「叶子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如同刻在年轮里的箴言，至今清晰如昨。记得以前她总抱着翻旧的《红楼梦》，在教室后排红着眼眶跟他剖析「喜堂灵堂同框」的戏剧张力，绯红的脸颊与书中文字一同燃烧，他随口就给她改了个「赵小红」作为红学专家印记。大学毕业后那场拘谨的高中同学会，她隔着三张圆桌递来手机，轻声说“加个联系方式吧”，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对话框里始终凝固着系统默认的灰色气泡，像是被时光按了暂停键的磁带。后来他在娱乐圈声名鹊起，无数带着攀附意味的好友未读消息如雪片般涌来，那些闪烁的红点被他果断删除，唯有这个ID始终冷静地如同一潭死水，被他当做学生时代的纪念品保留了下来。

指腹擦过屏幕，阳流盯着那个沉睡十年的对话框，点开赵小红朋友圈最新动态是两天前——发了张照片：琥珀色瞳孔的黑色肥猫懒洋洋压在皱巴巴的纸页上，「出版申请驳回」几个字被肉垫遮去半边，配文写着「只有黑猫才是灵感的源泉，但凡有一根杂毛都会影响女巫吸收灵气。」字里行间透着股孤芳自赏的倔强。

页面往上滑动，背景图里赫然躺着行鲜红大字：「警告：催婚断绝母女关系。」阳流的拇指无意识着手机边缘，玻璃冰凉的触感却比不上胸腔里翻涌的荒诞感。那只肥猫慵懒的神态，那些带着怨气的文字，还有十年如一日的中二语气，与他刚刚读过的虐文里撕裂灵魂的残酷美学，竟在某个隐秘角落悄然重合。窗外的夜风卷起窗帘，他望着屏幕忽明忽暗的冷光，突然觉得这场跨越十年的重逢，更像是命运精心设计的悬疑剧本。

阳流忽然来了兴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送出一句问候：「赵小红，你在干嘛？」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眸光微闪，半分钟后，对话框弹出新消息。那句回复让他指尖猛地一颤——「阳阳阳，夜阑人寐影儿疏，你扰梦深闺因何故？」熟悉的三连叠音，带着她独有的俏皮，末尾还缀着一句文绉绉的诗，像极了当年总爱拽着诗词显摆的少女。

阳流盯着屏幕，喉结缓缓滚动。时光突然在这一刻倒带，十七年前的光景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总爱倚着课桌，用圆珠笔戳他手臂，脆生生喊着“阳阳阳，打水顺便带上我的杯子。”此刻这条消息跨越十七年光阴，带着同样随意自然的语气，仿佛岁月从未在他们之间留下痕迹，只是曾经的少年少女，早己散作银河里两颗遥遥相望的星。

阳流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片刻，终究首截了当地打下：「《东宫不逢春》是不是你写的？」

消息刚发送出去，对话框便立刻弹出回复，带着赵小红独有的跳脱气息：「是啊，咋滴？有何指教？」紧接着又是一串问号，「你咋知道？」还没等他反应，对方又补了句酸溜溜的诗，「料峭春寒侵晓梦，喷嚏惊破五更钟。」末尾画风一转，「倒春寒把我打倒，大明星日理万机，最近身体怎么样？」字里行间的调侃与关切交织，恍惚间竟让他想起高中时，她总爱一边嘲笑他背书磕巴，一边往他桌洞里塞润喉糖的模样。

阳流着手机边缘，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你那本《东宫不逢春》考虑卖版权改编剧本吗？要是合作的话，结局这块咱们可以商量着调整调整。」

消息提示音骤然响起，赵小红的回复几乎秒弹出来，字里行间裹挟着熟悉的执拗与疯劲：「这结局可是我熬穿三个通宵，用掉半包纸巾码出来的！女主连句遗言都没留，跳崖死的干净利落尸体首接冲进大海，男主攥着她的发带疯到神志不清，最后死在空荡荡的龙椅下，连只收尸的手都没有——这种极致的破碎感，不比大团圆俗套结局香？」对话框里紧接着跳出个卡通小人，握着滴血的毛笔横眉怒目，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屏幕捍卫自己的BE美学阵地。

阳流指尖飞速敲击，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拍成剧怕要被观众寄刀片！人家梁山伯与祝英台好歹还能化蝶双飞，你倒好，不仅让主角死透，还要补上句‘死生不复相见’，这是要把观众虐到心肌梗塞啊！」

赵小红的回复简单利落，仿佛带着当年操场上风掠过马尾辫的洒脱：「爱过就行了」，简短的字句还带着余温，光标紧接着又跳动出一大段话：「阳阳阳，喜剧看多了会挑剔现实，总觉得身边人不够完美。可悲剧不同——当你看见相爱的人在故事里永远错过，才会懂得珍惜现实里触手可及的温度。就像隔着玻璃窗看雨的人，只有淋过一场真正的暴雨，才会明白屋檐的珍贵。」

这段话像枚飞镖，精准刺入阳流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忽然被某种温热的情绪攥住呼吸。想起十七年前那个黄昏，她抱着作文本追过来，发梢沾着晚霞，说要给他念新写的诗。酸诗一个字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风把纸页吹得哗哗作响，最后一个字消散在暮色里，此刻对话框里跳动的文字，竟与记忆里的晚风重叠成同一种温度。而这17年，她又淋过几场暴雨？

慕南枝看着把头摘下来自己梳头的女鬼，心里像是在下一场暴雨，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中间她怕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