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雪与明忘秋出了谷口后,裴照雪特意对明忘秋道:
“西师弟,咱们兵分两路,你去采药,我去杀狼,这样咱们肯定比大师兄他们快!”
明忘秋拍着小手道:
“好啊,二师姐,咱们肯定是第一,嘿嘿。”
裴照雪紧了紧明忘秋背着的药篓,叮嘱道:
“雪山附近草药多,你顺着冰河往上游走,别靠近悬崖。”
她指尖点了点明忘秋腰间的小药篓,
“采够一篓便在谷口等我,不许乱跑。”
明忘秋用力点头道:
“师姐放心!秋儿认得冰魄雪莲!”
说罢挥了挥短胖的小手,转身踩着雪窝子往北麓深处跑去。
身后玄影展开羽翼,低低盘旋着护持。
明忘秋情况特殊,若让他去杀狼,肯定会见血,到时候失控了,裴照雪不能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住他。
因此,让他去采药,自己去杀狼,这样才是最优解,而且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裴照雪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坡后,才转身朝小谭村方向掠去。
身法施展,在雪地上留下浅浅足印。
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望见村口那棵覆满冰棱的老槐树。
尚未走近,村口石碾旁闲聊的几个村民便望见了她。
为首的大婶手里的针线筐“哐当”落地,扯着嗓子喊道:
“是昆仑宗的小仙师来了!”
“哎呀妈呀,还真是!”
“小仙师长得可真漂亮。”
话音刚落,三三两两的村民从土坯房里涌出来,眨眼间便将裴照雪围了个水泄不通。
村里人十分热情。
有人往她手里塞热乎乎的窝窝头,有人拽着她的袖子往自家院子引,七嘴八舌的问候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小仙师快进屋暖暖,俺家刚烧了热炕!”
“尝尝俺娘腌的酸菜,配玉米饼子可香了!”
“顾仙长身子骨还好吧?去年他路过村里时,还帮俺家小子治了冻疮呢!”
裴照雪被围在中间,清冷的小脸有些无措。
她知道这些热情里,大半是冲着师尊顾羽的名号。
昆仑一派在这一带素有威望,师尊曾经出自小谭村,更是数次出手相助山民。
不过,这样被围起来,任务就耽搁了。
她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说明来意,却被人从身后轻轻拽了一下。
“都让让!都让让!”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人群自动分开条通路。
只见一个头戴兽皮帽、肩挎弓箭的精壮老汉挤了进来,正是村里的老猎户老张。
村民皆知老张和昆仑仙师顾羽的关系极好。
所以,老张在小谭村的地位也连带着拔高许多,一举成为了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一批人。
老张朝裴照雪拱手一礼,脸上堆着朴实的笑:
“雪丫头莫见怪,乡亲们就是太热情了。”
说罢,他转向众人抱拳道:
“各位老哥老嫂,小仙师是来办正事的,咱别耽误了人家。”
村民们这才讪讪地收回手,却仍恋恋不舍地望着裴照雪。
老张熟稔地引着裴照雪往村西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
“雪丫头这次来,是为了雪狼的事吧?”
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冰碴,语气沉了沉,
“不瞒你说,这事透着邪乎。”
裴照雪眸光微凝:
“张爷爷可知详情?我听师尊说,狼群近来频繁袭击村落。”
“可不是嘛!”
老张叹了口气,指向村北的山峦,
“往年雪狼都在昆仑山北麓待着,跟咱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月头开始,竟接二连三地往南边窜,前儿个还叼走了王老五家的羊羔,昨儿夜里更是扒拉了李寡妇家的柴门。
昨日,那李老汉夜里出门,居然被雪狼袭击,要不是乡亲们相助,说不定都死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俺跟几个老兄弟去山边瞧过,雪地上的脚印乱得很,不像是正常觅食的狼群。
再说北边山林虽也落雪,可往年这时候,狼群总能找到些野物充饥,断不至于饿到跑这么远来招惹咱们……”
裴照雪默默听着,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剑柄。
老张说得没错,雪狼习性凶猛却不傻,若不是生存堪忧,绝不会冒险靠近有人烟的地方。
难道北麓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思忖间,老张突然拍了下大腿:
“哎呀,光顾着说正事了!雪丫头远道而来,先去张爷爷家喝口热汤暖暖身子。昨儿个俺在林子里套着只肥兔子,正烤着呢,那香味……绝了!”
他故意咂了咂嘴,眼角余光瞥见裴照雪微微颤动的睫毛。
小姑娘明明还板着小脸,喉结却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裴照雪本想推辞,任务在身,岂能耽误?
可老张提到烤兔子时,那股子焦香仿佛真的飘进了鼻子里。
此时,吃货的本能被唤醒了。
她抿了抿唇,终是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那……便打扰张爷爷了。”
老张哈哈大笑道:
“跟张爷爷客气啥!走,咱先填填肚子,回头再跟你细说雪狼的事!”
说罢,便引着裴照雪往自家的土坯房走去。
……
……
明忘秋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往前,头顶玄影展开墨色羽翼。
时而低低掠过他头顶,时而在雪坡上空盘旋,羽翼划破寒风的声响,成了这寂静雪野里唯一的指引。
他牢记师姐的叮嘱,始终循着冰河上游走,小胖手攥着腰间药篓绳结,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明忘秋虽只有六岁,轻功步法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敛。
足尖点在雪面时,竟似有股柔劲将积雪微微化开,落脚处从无半分虚浮。
那是佛门正宗的《佛行功》,虽不如《电光神行步》身法迅捷,却暗合“步步生莲”的内蕴。
任脚下雪坑暗藏、冰棱交错,他总能借势转圜,从不会失了平衡。
方才路过一处结着薄冰的陡坡,他索性贴地滑行。
掌心贴着冰面竟凝出淡淡佛光,首如片叶漂于水面,轻巧滑到坡底时,连衣摆上都未沾几片雪花。
走了良久,玄影忽然发出一声清唳,羽翼猛地向下一沉。
明忘秋抬头,只见前方雪崖凹陷处,几株半透明的植株从冰缝里探出头来,叶片边缘凝着霜花,在阴翳中泛着幽幽蓝光。
正是冰魄雪莲。
他心中一喜,正要快步上前,却见雪莲旁的雪窝里,竟坐着个身披绛红僧袍的老喇嘛。
那老喇嘛盘膝而坐,头戴金边僧帽,脸上皱纹深如刀刻,双眼微阖似在入定。
他周身三尺内竟无半片积雪,连身下的岩石都泛着暖意,仿佛整个人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明忘秋霎时屏住呼吸,小短腿下意识顿在原地,只敢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去。
老喇嘛指尖捻着串漆黑佛珠,腕间僧袍滑落,露出的小臂上竟有暗红咒文,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明忘秋攥紧药篓的手指松了松,小短腿刚往前挪了半步,雪面在他鞋底被碾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盯着冰缝里那几株泛着蓝光的雪莲,小胖手己不自觉伸出去。
指尖快要触到凝着霜花的叶片时,身旁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衣袂声。
嗡……
老喇嘛捻动的佛珠猛地停住,深褐眼珠在眼皮掀开的刹那,竟似有两点烛火在瞳孔里明灭。
他望向明忘秋的小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被风雪打磨过的岩石,却又透着股奇异的温沉:
“小施主,你想要这株雪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