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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见瞿慕云倾身过来，吓了一跳。
却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她鬓边，动作轻柔地拂去沾在发间的落英，指腹几乎擦过她发烫的耳尖。
这个自然到仿佛演练过千百次的动作，让空气瞬间变得黏稠。
“你才到晟京，人生地不熟，或许会有不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指尖在乌发上稍作停留，又迅速收回，“我会做你的依靠。”
舒窈怔怔地望着瞿慕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屋内传来星岚夸张的惊呼声：“哎呀这茶叶受潮了！”
舒窈猛然回神，耳尖烧得发烫。
瞿星岚掀帘而出时，眼波流转间瞥见两人局促的姿态，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索性轻咳两声权作解围：“大哥，后日卢国公府的菊花雅集，你能同我们一道去吗？”
瞿慕云将木剑收起来，说道：“手头有些军务要处理，怕是去不成了。你俩只管好好玩。”
星岚开心的应道。
舒窈听闻此言，心下有些吃惊：“大哥，星岚，菊花雅集我就不去了吧，我对诗词实在一窍不通......”
话音未落，便被星岚挽住胳膊。
“这有什么要紧的！”瞿星岚晃着她的手臂，发间珍珠步摇跟着簌簌颤动，“我也只会背两句‘采菊东篱下’罢了！卢国公府的湖中岛才叫一绝，听说是京城秋日最风雅的去处！这么好的景致，不正好给你作画？”她故意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将舒窈的袖口攥得更紧。
瞿慕云见状也温声鼓励道：“就当出去透透气，雅集上赏菊品茶才是正经，作诗作赋不过助兴而己。”
舒窈咬着下唇，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坦诚道：“我近来得了些灵感，实在想静下心作画......”她抬眸望向星岚，眼神里满是恳求。
“灵感又不会长腿跑掉！”瞿星岚佯装生气地别过脸，余光却偷偷观察着好友的反应。
“等从国公府回来再画也不迟！你若不去，我去有什么意思。”她突然搂住舒窈的肩膀，撒娇似的晃了晃，“好阿窈，就当陪我嘛！”
见舒窈不语，她又说道：“二婶前日就开始安排了，说带上几个姑娘都去。你若不去，王家表妹怕是也没了由头。到时候祖母听见闲话，只怕又要闹得府里不安生......”
这番话如同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舒窈最后的犹豫，她只能点头。
中秋前一日，晨雾未散，王氏携着瞿玉蓉、瞿星岚等人乘车往卢国公府去。朱漆车轮碾过青石板，铜铃铛声碎了满地晨霜，远远便见国公府朱漆大门洞开，门前停满车马，衣香鬓影里，穿湖蓝锦袍的侍从正含笑接过贵眷的披风，袖口金线绣的菊花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一进二门，迎面便是五尺高的菊花屏风，墨菊与金蕊交错堆砌。引路的侍女带众人穿过九曲花廊。花厅檐角悬着雕花灯笼，鎏金屏风上绘着松菊图，案头博山炉飘着沉水香，早有丫鬟捧来缠枝莲纹茶盏，碧螺春在白玉瓷中舒展，映得满室皆绿。
男子席设在临水敞轩，女子席则设在卢府曲廊的花厅中，竹帘半卷，折叠屏风座下案几有菊花装点，地面铺着绒毯，供螺钿食盒盛金丝菊糕和胡麻蜜饯，甚是雅致。
不多时，卢夫人携女卢若云款步而出。她身着鹅黄缠枝莲纹裙，腰间碧玉连环佩垂至膝头，鬓边簪着碧绿玉簪，更多三分雍容。
卢若云穿月白襦裙，裙上墨菊用孔雀翎毛细细绣就，“让各位久等了。”卢夫人道：“今年园子新得了几株异种，倒要请大家品鉴品鉴。”
众女眷簇拥着卢夫人穿过垂花门，随着卢夫人游园赏菊，绕过花厅，便是庭院。
绕过雕梁画栋的花厅，眼前豁然开朗——曲径两侧菊浪翻涌，墨菊如浸了夜色的丝绒，绿牡丹层层叠叠似翡翠堆砌，最惊艳的当属那株“十丈珠帘“，万千金黄花瓣垂落如瀑，风过时轻扫过游人鬓角，留下若有似无的菊香。
众人行至环形湖畔，只见湖中心小岛遍植金菊，曲曲折折的栈道架在水上，湖底细石游鱼可数，秋风过处，金菊簌簌落进湖面，碎成满湖星子。
“这是父亲特意从扬州移来的‘玉壶春’。”卢若云指着岸边一株绿菊，花瓣中部泛着青玉般的光泽，“晨露未干时看，倒像是镶了层琉璃。”瞿星岚忍不住凑近细瞧，鬓边银步摇碰着菊枝，惊起数点露珠落在袖口。
王氏的目光却也落在湖对岸那株高达三尺的“麒麟送子”上，只见红黄两色花瓣交缠，竟真似瑞兽昂首。
舒窈与星岚落在最后，随众人沿着栈道往湖心岛去时，水面掠过一群飞鸟，惊起涟漪片片，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远处树丛，染上了斑斓的秋色，与这波光粼粼的湖水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景致宜人得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间，众人己行至湖心岛西隅。那里，一排精致的花栅栏映入眼帘，
湖心岛西隅的花栅栏爬满墨菊藤蔓，午后阳光斜斜切过，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
“阿窈！快看！”瞿星岚惊呼道。
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芦苇荡中央的水面正翻着细碎浪花，枯黄苇叶被撞得东倒西歪，隐约露出半截挣扎的衣袖。
舒窈瞳孔骤缩。那抹月白水袖在碧波间沉浮，时而出现在芦苇缝隙，时而被水波压下，溅起的水花混着零星菊瓣。
她听见断断续续的呛水声，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呜咽，混在远处暖房里传来的惊叹声中，细得几乎要被秋风扯碎。
“是落水了！”星岚声音发颤，鬓边银蝶簪跟着晃得厉害，“可、可这湖中心……”。
舒窈望向九曲栈道尽头的暖房，雕花木门里人影攒动，传来卢夫人讲解“绿牡丹”培植术的笑语，来湖心岛的皆是女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