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临枫院西厢房的雕花窗棂漏进月光，舒窈将羊脂玉佩搁在螺钿妆奁上。
烛火摇曳间，羊脂玉佩泛起粼粼暖光：“今日在聚宝斋……晋王收了我的画。他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没收润笔，他便塞了这个。”
舒窈三言两语讲完，省去了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
星岚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琥珀色的茶汤在盏中晃出涟漪：“？！”
她愣了片刻可转瞬间又绽开笑颜：“你的画能得晋王高看，必定不凡，没想到你是个‘隐世高手’！”
她拿过玉佩细细观看，说道：“晋王的这方玉佩，肯定很昂贵，阿窈，他定是要名动京华的！”
舒窈望着好友眼中跃动的憧憬，欲言又止。
“星岚，我的画只攻于技艺，不值这个价。”舒窈如实说道。
她垂眸避开好友的目光，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你瞧我平日临摹的那些画作，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哪里值得晋王殿下另眼相看？””
星岚歪着头，眼底盛着崇拜的光芒：“晋王人品贵重，又素有才名，两次救我们于水火之中，真正是至性至诚之人！他如此看好你的画，其中必有道理。”
舒窈听着她不住地夸晋王，有些心塞：“……”
瞿星岚探身抓住舒窈的手腕，语气里满是兴奋，“你总说自己画技平平，可若不是真有功底，他何苦纡尊降贵？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
“这玉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想请大哥帮我把这个玉佩还与晋王。今日我……我实在推托不了。”星岚对晋王的崇拜让她喉间发堵——那些暗含试探的言语、逾矩的肢体接触，与他平素端方的君子做派简首判若两人！
她如何能说出口——人前温润如玉的晋王，竟在画阁将她抵在雕花书架上。
瞿星岚只当她低调谦逊，有心鼓励她，便狡黠地眨眨眼，“你且安心收下吧，我等着你名动天下那日，到时可别忘了给我画百八十幅镇宅！”
与晋王在聚宝斋的画面，如同一幅挥之不去的画卷，让她很不安。
可他救命之恩是铁一般的事实，似一把精巧的锁，将所有欲说还休的辩解，都悄然锁进了心底。
当星岚的笑声消散在秋夜，舒窈回到停云坞将玉佩包好，塞进了樟木箱最底层。
窗外秋虫低鸣时，恍惚间，她又听见晋王慢条斯理解开玉佩时环扣相击的声响。
舒窈夜里辗转反侧，好容易有了困意，却坠入混沌梦境。
一觉醒来，反而疲惫不堪，精神恹恹。
这天，正值瞿慕云休沐，平日里公务繁忙的他难得有了闲暇时光。
清晨的临枫院，被一层薄薄的晨雾所笼罩，显得格外静谧。星岚不知是受了什么触动，忽然心血来潮，萌生出将往日荒废的武艺重新拾起来的念头。
舒窈倚着廊下朱红柱子，看瞿家兄妹在青石地上腾挪辗转。瞿慕云一身劲装扎着月白束腰，长枪在晨雾里划出银亮弧光。
星岚也攥着长枪，一身短打，束着的马尾随着腾跃轻轻摇晃。
“小心！”瞿慕云手腕轻转，扫过星岚脚边。
少女踉跄着后退半步，粉面涨得通红，鬓角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倒衬得圆润的脸庞愈发可爱。
舒窈望着她发梢沾着的草屑，忍不住笑出声——这样鲜活健康的模样，倒比簪着珍珠步摇时更惹人喜欢。
“不行了不行了！”星岚“当啷”丢下木枪，扶着腰喘粗气，“兄长使诈，明明说好只比拳脚！”瞿慕云眉眼含笑：“当年父亲教你时，可没说过不许用兵器。”他抬手弹了弹妹妹额角，“荒废这些年，马步都扎不稳了。”
星岚揉着额头正要反驳，余光瞥见廊下的舒窈，忽然眼睛一亮：“阿窈也来试试！”她蹦跳着跑过来，汗津津的手一把拉住舒窈的手腕，“兄长教得可仔细了，保证一学就会！”
“罢了罢了。”舒窈连连摆手，往藤椅里缩了缩，“天还没大亮便被你们拉起来，还要我舞枪弄棒。”舒窈果断拒绝，早起还要她习武，这对兄妹太过分了。
瞿慕云己笑着走近，他凝视着舒窈，语气轻柔：“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可是过于思虑？”
话音未落，星岚突然嘟嚷道：“绿云！那罐雨前龙井放哪儿去了？”紧接着她又进屋去了，“我要亲自挑！”舒窈望着虚掩的雕花门，忽然反应过来好友的刻意回避，耳尖不由得发烫。
瞿慕云走过来在石凳上坐下，玄色劲装下摆扫过阶前青苔，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自回晟京，桩桩件件都不省心。”
舒窈心思微动，抬起头看过去，瞿慕云目光清明如泉，“若是什么难处，莫要自己扛着。你我虽非亲兄妹，这些年……”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总当你是家人。”
舒窈低声说道：“不过是些琐事，劳大哥挂心。”
瞿慕云道:“你向来谨小慎微，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
舒窈望着他眼底真挚的关切，眼眶突然发烫。聚宝斋里晋王抵着她的力道、玉佩冰凉的触感，都在这一刻翻涌上来。她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忐忑的声音：“大哥觉得……晋王是怎样的人？”
瞿慕云手一顿，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世人皆道他温润如玉，礼贤下士。”他抬眸望向天际流云，剑眉微蹙，“只是皇家子弟，心思总比常人多几分。你怎突然问起？”
“前二日在书肆遇到……”她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晋王光风霁月，为人正首不阿，你不必害怕。”瞿慕云误以为她是面对权贵的怯懦，语气温柔安慰道。
瞿慕云忽然倾身过来，舒窈本能地往后缩，后背重重抵上藤椅。
秋风卷着半凋的梧桐叶掠过游廊，瞿慕云垂眸望着舒窈发间那片不肯离去的落英，手指微微蜷了蜷，最终还是倾身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