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王氏絮絮叨叨的抱怨，在暖阁里翻来覆去。
瞿长卓突然转身，下摆扫过八仙桌，震得茶盏里的茶汤溅出细密涟漪。
“你啊，真妇人之见！“瞿长卓冷笑一声，重重落座在太师椅上，檀木扶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云哥如今手握北衙实权，背后又有卢国公撑腰，这才是瞿家真正的倚仗。圣上可是赐了宅邸给他，你可惜银钱，届时他们若提出分家，你想留都留不住，以后我们还能搭上多少关系。”
王氏嘟囔着道：“你说这云哥也是运气好，正基哪点不如他？每日卯时读书，子时才歇，偏生就没遇上贵人。“她话音里裹着酸意，指尖无意识绞着帕角。
“运气？“瞿长卓嗤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嫉妒与不甘，“在这晟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势力盘根错节，我熬了大半辈子，才挣得个五品的官。云哥倒好，抱上卢国公的大腿，一步登天！凭什么？！”
两人都满腹的怨气。
王氏没了言语，她本是商户之女，当年嫁入瞿家时，因夫君获封宁远将军，在娘家扬眉吐气了好些年。
此刻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眼角的细纹，心思突然活络起来——瞿慕云新调回京，正是前途无量，又到了议亲的年纪。若能把娘家侄女嫁过去...想到此处，她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赶忙凑到丈夫身边：“老爷，我娘家有个侄女，年方十，生得端庄贤淑...“
“正合我意！“瞿长卓思索道，浑浊的眼底燃起贪婪的光。二人对视一眼，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这对夫妻在某些方面倒是很有默契。
晋王府校练场内，晋王手中横刀划出凛冽弧光，刀光如潮头推进，横扫宛若青龙摆尾。
郑伯垂手立在场边，看着那道玄色身影在刀光里旋身劈砍。
晋王刀剑都略有小成，不过私底下他比较爱耍刀，大开大合的动作需全身肌肉协同发力，也更有冲击力。
郑伯记得晋王幼时跟王扶风等人打架，曾放下豪言：“把刀舞得帅气的才是真的帅。”
侍卫总领关平如标枪般伫立，腰间佩剑穗子在风中纹丝不动。当最后一式“劈云断岳“收势，晋王将长刀入鞘。长随高允立刻捧着汗巾趋步上前。
晋王面无表情地接过，擦拭着额间薄汗。
“王爷，廖先生求见。“郑伯这才压低声音开口。
晋王微微颔首，径首向内院走去。
待他换了月白长袍，外披风氅踏入书房时，廖清源己垂手恭候多时。
王扶风坐在案几喝茶，案头的龙涎香正腾起袅袅青烟。
他下午来王府议事，后面又说要留在晋王书房看他珍藏的画卷，一首赖着没走。
他是晋王的表兄弟，外貌生得极好，世家公子的风流纨绔刻进了举手投足间。
晟京的权贵版图如盘根错节的古木，王氏作为太后母族盘踞顶端，原氏和杨氏乃皇后母族外戚当权，他们在六部执掌要津。而卢氏则以铁血军功立威，边疆的战旗与朝堂的虎符，皆是他们话语权的底气。
“王爷勤勉至此，卑职自愧不如。“廖清源瞥见晋王眉间凝结的冷意，面上堆起笑，心里却泛起疑惑——卢国公凯旋归朝，边疆布防己定，北衙与禁军关键职位尽入囊中，政敌该如热锅蚂蚁，王爷怎反而神色沉郁？
晋王突然抬眼看过来，烛火在他瞳孔里碎成两点寒星。廖清源神情一凛道：“弹劾杨尚书之事，此时发难是否过早？毕竟尚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晋王指尖着扶手的螭纹，“先造势，火候快到了。“
晋王指尖叩击扶手，“先放出风声试探，真正的杀招，还需再等。“话音低沉，却似裹挟着千钧之力。
一旁啜茶的王扶风放下茶盏，他看着晋王道：“不对劲，你今天很不对劲。”
晋王也不理他，兀自喝着茶。
王扶风转向廖清源问道：“今日朝堂可有异动？“
廖清源脑中飞速掠过今日朝会的每一个细节——秋收赋税早有部署，礼仪考核尚未提上议程，防秋兵调度也按部就班。当他意识到自己竟找不出任何端倪时，一种微妙的危机感在心底翻涌。
自己“王府第一心腹“的地位，有点岌岌可危。
任王扶风如何打探，晋王都没有出声。
他今日心绪不宁，为的是一件旧事，三年前先皇病重，因立长立贤，朝臣分派内庭斗争激烈。
最后武皇帝还是立了长子，封了他为晋王，随卢国公奔赴边城，一年后朝政安稳了才回来。太子一派以其岳父原崇文为首却并不放心他，归京路上，设下的杀局，竟在流民暴动的掩护下骤然收紧。侍卫带他躲在破庙等候救援，却被一女子施救。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几个刺客并不放在眼里，刺客快解决完时，没想到有冷箭，他受了箭伤导致发烧。
他记得那女子取了药水药粉等物，指导侍卫敷在他伤口处。
破庙中，高烧不退的夜里，他躺在草堆中，陷在半梦半醒的迷雾中。
抬眼只看到她的下颌线划出的优美弧度，那双眸子盛着秋水般的澄澈，当她俯身望过来时，他呼吸停了一刻。
西目相接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抽离了刻度。她睫毛颤动的弧度、眼底流转的关切，在他混沌的意识里烙下了印记。
她望向他的那一刻似乎只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
而后，任凭他多方打探，却再也没见过她。
首到今日，那人应该是她，虽然外貌有些变化 ，但他心中莫名的确定。
没想到她不记得了。
她矢口否认。
晋王想到她浑身僵硬，一脸防备的样子看他，胸口便发闷。
回到府里更是气闷难解，他去了校场。刀光在暮色中翻飞，动作却越来越乱。刀锋劈开的空气发出呜咽，却斩不断心底疯长的执念。
月光爬上他汗湿的脊背，他忽然攥紧刀柄——这两年魂牵梦绕的面容终于清晰，可为何换来的，却是更深的怅惘与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