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侯的目光似刚开刃的刀,直直刺入她的眼底。
陆烬欢望见一眼,都觉得眼珠子生疼。
没被他瞧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凌握洲坐在桌前,好似这屋子都成了审讯室,陆烬欢贴着房柱站好。
“本侯说过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冻得人脊背发寒。
许是两个时辰前,陆烬欢用槐花砸了天策侯尊贵的后脑勺,没有受到什么惩戒,她的胆子就大了。
她声音清亮地道:“侯爷叫我远离几位皇子,可他们长了腿脚,会自己走动,今夜三殿下不请自来,难不成还是我拿绳子捆来的?”
“若是侯爷不说见过四皇子,我都不知他也会来。”
见这张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凌握洲着指节处的硬茧。
说到此处,陆烬欢不服气地道:“侯爷是不是太过偏心,为何只教训我?”
凌握洲忽然道:“你怎知,本侯不是偏心于你的?”
陆烬欢怔了怔,眼眸微微睁大,问道:“侯爷也训了三殿下?”
凌握洲答道:“还未,但确实该教训了。”
说着,他站起身,步步逼近。
两人身高体型的差距过于明显。
一个是在边塞锤炼多年的英武将领,刚健似骄阳。
一个是于深闺刚长成的碧玉少女,纤细若嫩柳。
陆烬欢在气势上登时矮了一大截,她慌忙地移开视线。
凌握洲沉声道:“你若是真心推拒,没有给澜野甜头,他还会硬缠着你不放?”
陆烬欢心中愈发不忿,此事怎好来怪她。
她一双秀气的眉毛挑得老高,却只敢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争辩。
“我又没有给过侯爷甜头,侯爷不也冒夜前来了?”
凌握洲下巴紧绷,走到她站着的房柱前。
“你又怎知,没有给过本侯甜头?”
陆烬欢惊愕地转头看他。
她何时有过?
她皱皱眉,槐花蜜的口脂,算么
四目相对的那刻,明明是与李澜野同样的眼型,但天策侯眼神沉如深海,令陆烬欢心悸得厉害。
深海代表着未知,同样,代表着恐惧。
陆烬欢的手指扣紧了房柱的漆面。
下一刻,她的嘴唇传来刺痛的感觉,她蹙着眉尖想往边上躲,却被他按住后颈。
“别动。”
凌握洲用拇指重重擦过她的唇,像是要抹除什么痕迹一般。
男子的音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方才被吻时,不是乖得很?”
陆烬欢的浑身僵直。
那时候,他在,还看得清楚!
想到这里,她耳尖烫得要烧起来,心跳比被李澜野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时还要快。
凌握洲的衣袖拂过她的胸口,沉木香气钻进了她的鼻腔,好似也顺势进入到她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
他擦拭得认真,直到的唇被蹭得红艳。
凌握洲缓慢垂首,目光从她的唇移到她湿亮的眼。
落在窗上的剪影,很像男子亲密地埋在姑娘的肩头,缠绵如爱侣。
他在她耳畔低语着。
“再学不乖,本侯不介意亲自教你。”
陆烬欢的耳垂瞬间红透。
在他离开后,她的后背都被汗打湿,右耳那处被热气灼过的地方,仍在突突跳动。
陆烬欢小口喘着气,要抱着柱子才能站稳。
翌日。
陆烬欢来到含章宫,见凌皇后倚靠在紫檀木榻上,翻动着金线装帧的册子。
她上前,奉上一盏茶。
“娘娘用茶。”
凌皇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放下手中册子,问道:“小福星今日魂不守舍的,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陆烬欢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这些事,说出来只会令皇后对自己不满。
她只得垂下眼帘掩饰:“没有,娘娘,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认床。”
凌皇后揶揄道:“那就好,别是被那臭小子欺负了就好。”
臭小子?
虽然她知道皇后说的是三皇子,但若指的是天策侯,似乎也合情合理。
陆烬欢心中的闷气散了一点,问道:“娘娘,您今日感觉怎么样?”
凌皇后眉毛舒展,满目柔和地道:“今日觉得脑袋更轻了,也不再胀痛,很好。”
陆烬欢道:“娘娘,等您午睡时,我再来为您念经。”
凌皇后颔首,唤宫人搬来椅子,让她坐下说话。
没过多久,代黛领着宫女鱼贯而入,掀开托盘上的红色绸缎,里边都是琳琅满目的金石玉器。
凌皇后拿起一双刻着福寿双全的玉牌,细细端详着,说道:“这个看着倒还可以。”
代黛点头道:“国公应会喜欢的。”
凌皇后道:“下月十五就是父亲六十岁的大寿,得找个喜气应景的,他又喜爱之物。”
陆烬欢也跟着点头。
既然英国公不喜欢她,届时她绝不在对方面前碍眼。
代黛道:“若是想送到国公心坎里,怕是只有一个了。”
凌皇后将玉牌放了回去,叹道:“本宫当然知晓,父亲是盼着能送他一个儿媳。”
陆烬欢捏着帕子的手指一顿。
天策侯要娶妻还不易?光是她,就听过不少这位的逸闻轶事。
在没见到天策侯本人前,陆烬欢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还会与茶馆的听客们一块跟着叹惋可惜。
什么杏白楼的花魁倾国一舞,只求入幕一夜;再比如大辽国的公主带着求和书,追到边塞;还有京城姜家的才女在他出征那日,哭晕在城楼前。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各自猜测哪位可以最终赢得君心,陆烬欢心中更看好姜家的姐姐……
凌皇后挥了挥手,让宫人将这些东西拿下去。
“只是这事,我们再着急有何用,就连云湛,本宫都劝不了,握洲的婚事更是难。”
代黛道:“姜家小姐一直等着侯爷未嫁,娘娘可要之美?”
凌皇后道:“等我病愈,寻个机会吧。”
如今的陆烬欢可不那般认为,天策侯的婚事难办,定是因为他性子恶劣。
她今早喝水时,唇角还会传来微微刺痛的感觉,被粗砺手指擦蹭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
陆烬欢正心中不满,凌皇后却将话题转到了她这处。
“澜野倒是个急性子,不似他舅舅和皇兄,碰见喜欢的知道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