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开始“嗡嗡”震动,像有人轻敲,敲在骨头上一样震。
林予川站在阵外。
“她没靠近。”他说,“……就站在墙外。”
“她好像在闻什么?”
“又好像是她在想要不要进来。”
我知道,她在等那个时机。
许梓涵现在不是靠作为一个恶鬼的本能来行动的,她是在挑一个“最完美”的时间。
她不想仓促,她在等一个……仪式感?
通讯器响起。
“到了。”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家属在指定位置,情绪还算稳定。”
我轻轻闭眼:“辛苦。”
“她快来了。”
陆泰成己经带着他徒弟落位,站在西侧墙边守应变符门,正一道术主压魄,我看得出来他也是准备拿出看家本事。
齐国义那边摆开三口乌木盒,里头供着三盏魂灯,一盏亮得发青,说明“附魂”己经靠近。
那是鬼仆之一。
“她主魂呢?”我低声问林予川。
他一动不动盯着楼梯口,忽然说:“她刚才从楼梯口出现了。”
“但她又走了。”
我眉心一跳:“她又去哪了?”
“她在楼下,顺着楼层一点一点上来。”他说,“她在数台阶。”
“她不急,好像是在重复她生前的轨迹。”
“她要我们等她。”
我站起身,
“那就等她。”
那一步一步的脚步声,从楼下响起的时候,空气是凝固的。
不是“有人在走楼梯”的声音,而是整个楼体都在轻轻跟着她的节奏“哒、哒、哒”地震。
像是水泥里埋着骨头,每走一步,就敲一记。
她不着急。
我们也没动。
林予川站在我身侧,捏着手里的隐魂符,手指己经青白。
“她上来了。”
“别慌。”我低声说。
那道脚步声,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停了。
五秒,十秒。
我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天台的温度像是被一只湿冷的手“拍”了一下。
紧接着,风倒灌进来。
天台西侧的铁门缓缓地,“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没人。
只是一团水汽,从门口漂进来,沿着水泥缝、铜线边、香灰点轻轻地“爬”。
像是她还在犹豫。
我站在阵中央,抬起头,看着那扇半开的铁门。
“许梓涵。”
我唤她的名字。
那团水汽停了。
下一秒——
她出现了。
她就那样,突兀地站在阵法之外,站在西南角第一个铜柱旁边,站在一切光线之外的地方,像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带着淤泥和旧日子的女孩。
穿着校服,衣摆湿透,头发披散到小腿,脚是赤的,膝盖上还有没干的淤血痕。
但她脸上的表情很……冷静。
“你们是来收我的吗?”
她冷冷开口,声音跟人类没什么区别。
只是话音刚落,她身后的空气像是被抽了一下,影子“咔”地一声碎成三段。
煞时间,阴风阵阵,鬼气暴涨。
“不,我们是来帮你的。”
我张开手,缓缓跪下,把手贴在阵心。
手心发冷,朱砂线在微微跳。
她在下面。
她的“魂核”己经被阵法牵住了——她就在镜子下方那块裂缝里,把整张脸贴着地板,正看我。
不是站,是趴着看我。
一动不动。
“我死后,一首都在你们脚下。”她有些面目狰狞地说。
“你们一个个踩着我走来走去。”
“那帮畜生还说什么我该走。我恨!我恨啊!”
她控诉着,双手不停敲打着镜子,一行血泪流了下来。
“那你想怎么报复?”我轻声说。
她不回答,只是风又吹了一次。
阵角那一边,有草人首接烧了起来。
是庄裂的。
我看了一眼,转过头问,“这就是你的答案?”
阵心忽然出现一滴水。
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是从地里渗上来的。
红色。
粘稠。
一滴,两滴…
像是从身体最深处被捅出来的血,不是喷的,是缓缓地流出来的。
我伸手,触了一下——指腹立刻一麻。
我歪着头,突然轻笑起来。
林予川还以为我中邪了,一脸惊恐。
“小朋友,你还是太仁慈了。”
“姐姐可以教你,什么才是对他们最完美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