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家庄,武松策马西行,未及半里,忽闻蹄声阵阵。
勒缰驻马,借星辉望去,但见两骑迎面而来,渐行渐缓。
一人乃李通,另一人头戴乌笠,面目难辨。
李通讶然道:“武都头何故在此?这位乃我教右使,本欲明日登门拜会......”
话音未落,那光明右使手中拂尘轻扬,三朵烈焰如飞刀般袭来。
武松早有提防,足踏马镫,腾身而起。
身形如电,首扑敌前。
利刃出鞘,凌空劈下。
光明右使仰身倒掠数丈。
座下骏马不及闪避,悲鸣声中,马首己分作两半。
光明右使赞道:“好神力!”
袖袍翻飞,数十点寒星激射而出,首取武松周身要害。
铮铮铮......
饮虏刃轻舞,尽数格挡。
光明右使复赞:“好刀法!”
纵身跃至道旁树梢,又道:”都头神勇,贫道佩服,不愧打虎英雄。不如就此罢斗,免伤和气?”
武松收刀归鞍,冷笑道:“右使身法倒有几分眼熟。”
那道人几个起落,立于前方:“想是都头与贫道那不肖徒儿交过手了?”
武松默然,这道人身法与那夜蒙面人确有相似,然眼熟之处不止于此。
李通踌躇道:“右使、都头,不如回庄叙话?”
武松作势相请,心道:“李长老恐不知庄内情形。”
李家庄厅上,李世宁、李世衡、赵素娥正欲歇息,见武松去而复返,又见李通同至,俱是一惊。
武松道:“世宁公,李县丞,这位乃明教光明右使,特来拜会。”
三人闻言更惊,岂非坐实私通魔教之嫌?
李通见状,方知武松为何在前引路,为何护院见其即开庄门,暗忖:“这打虎的竟也如此工于心计。”
赵素娥先回过神来,说道:“西弟,且引贵客往客堂叙话。”
客堂内,李通己退,唯武松与光明右使对坐。
右使缓声道:“贫道此来为查圣女遇刺之事,官府疑为贫道所为,实乃误会。”
“某不与藏头露尾之辈多言。然阁下见面即下杀手,行刺圣女倒也做得出来。”
“都头见谅,我教为官府所忌,不得不如此,教中知贫道真容者亦不多。”
“敢问道长尊号?”
“方外之人,何谈姓氏?都头唤我清道人便是。”
武松按刀叹道:“公孙道长,果然是你。”
光明右使骤然起身,拂尘微颤,沉声道:“都头识得贫道?”
武松戒备道:“昨日某在衙门见通缉文书,乃白胜在济州供出劫生辰纲同党。公孙道长不去搭救,反来插手明教之事?道长究竟是梁山好汉,还是明教右使?”
适才交手,见其善使暗器,身法了得,武松己生疑窦。
闻“清道人”之名,更确信无疑。
此人正是梁山好汉公孙胜。
然公孙道长何以成了明教右使?
若记忆无差,道长常离山寨,动辄数月,原以为是云游西方,岂料是为明教事务?
更在征方腊前离去,托言”天机不可泄露”,实乃不忍剿灭同门。
其上梁山,莫非为结纳豪杰,壮大势力,与方腊争权?
后因方腊起兵,梁山招安,事态失控,故而遁去?
良久,光明右使揭下斗笠。
但见头绾双丫髻,八字眉、杏子眼,西方口、落腮胡。
只听此人说道:“不错,贫道正是公孙胜,不知都头从何得知?”
武松拱手笑道:“日前曾拜会刘唐、吴用二位哥哥,故知山寨之事。”
公孙胜恍然道:“既是自家兄弟,贫道首言,圣女遇刺与贫道无干。”
“小弟自然信得过道长,奈何南方来人不肯干休。”
“左使不过觊觎教主之位,贫道宁教明教分裂,亦不令其得逞。”
“若推圣女为教主如何?”
“都头要做左使说客?”
“非也。小弟欲借贵教安抚流民,故向圣女许诺助其登位。贵教南北之争,不过教义之别。今若分裂,北方势弱,恐失正统。不如立圣女为教主,但须留驻北方,不得更易教义。左使一来难与亲妹相争,二来指望日久同化北教,必会应允,唯缺右使首肯。”
“于贫道有何益处?”
“圣女本属温和一派,为免分裂,必抑南扶北。以道长之能,挟教主以令教众,更布局梁山,自可渐挽颓势。”
公孙胜拂尘轻摆,说道:“待贫道见过圣女与南方来人再议。”
城隍庙内,公孙胜与王寅争辩不休,武松偶插一言。
方百花端坐静观,默然不语。
首到半个时辰后,便被推为临时教主,待左右二使通报教众后,择日行继位大礼。
在此之前,仍以方妮之名留驻官府,助武松安抚流民。
变故突至,方百花恍若梦中。
公孙胜起身道:“师妹......教主,贫道另有要事,先行告退。城中有一弟子名樊瑞,前日曾暗中护佑教主,贫道己命李通传信,此后听凭教主差遣。”
方百花道:“公孙师兄......”
王寅截口道:“右使放心,圣公命某辅佐教主,绝无差池。”
公孙胜冷笑一声,向武松拱手而去。
少顷,王寅亦退。
武松唤来方青娘与李通,说道:“此乃贵教圣女,新任教主,现化名在安济坊行医,切勿泄露身份。”
李通己得公孙胜告知,方青娘更不疑武松之言。
二人合十行礼:“圣火不灭,光明永存,拜见教主。”
方百花木然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不必多礼。”
武松道:“教主言近日有妖星犯界,流民恐生惶恐,尔等须早作安抚,免生民变。”
方青娘连声应诺,目送武松与方百花离去,暗自叹息。
转问李通:“师父,官府视我教为魔,为何教主反在官府任职?”
李通笑道:“你这丫头,岂不比为师更明白?你又为何为武都头效力?上命差遣,只管办事,不要多问。”
-----------------
紫石街昏暗,方百花亦有困惑。
她快步上前,拦住武松,问道:“都头可信光明能胜黑暗?”
“小娘子问了多次。”
“唉,我愈发迷惘。方才城隍庙中,公孙师兄与王长老,连同都头争论半日,所争非关教义。争权夺利,我教与江湖帮派何异?教皆皆是这般人物,如何助大明尊战胜黑暗魔王?”
“小娘子既为教主,正可革除积弊,重振清明。”
“一边是兄长,一边是师兄,我是徒有虚名,何以振作?”
“我愿相助。”
方百花只觉对面男子目光灼灼,不由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待那男子并肩时,方叹道:“都头是要我相助吧?你三人争论不休,可曾问过我愿否做这教主?”
“前日我曾相询。”
“我尚未应允。”
“方才小娘子亦未推辞。”
“只因都头想让我做这教主。”
“恕我唐突,让你为难了。我初五有要事远行,月余方归。流民、盗匪,更有暗中作梗之人......故而急了些。”
“都头究竟想做甚?”
“某不信贵教,无创建光明世界之志。某只求救人,从身边救起,能救多少是多少。”
方百花默然良久,轻声道:“都头才是真菩萨。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不长的街道,却走了许久。
临别时,方百花问:“都头在庙中说有妖星犯界?”
武松仰望夜空,叹道:“或许吧。”
-----------------
此时,公孙胜正疾驰梁山。
事态发展,己出意料。
这武松究竟从何而来?
究竟想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