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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庄，禁军营盘。
热闹酒宴己毕，方杰与扈三娘入得指挥使衙门厢房。
屋内稍作布置，权充洞房。
方杰立于门后，见扈三娘坐于床榻边，一双眸子首勾勾盯着自家，似笑非笑，不由道：“娘子觑我作甚？”
扈三娘道：“看你还往哪里逃。”
方杰叹道：“今生恐己无望，只得来世再逃。”
扈三娘道：“生生世世，你都逃不脱。”
方杰默然。
扈三娘又道：“兀自站在那里作甚？莫非怕我吃了你不成？”
方杰大步上前，挨着她坐下，道：“小爷岂是怕事之人？”
扈三娘抬眸相望，娇声道：“爷，奴家心里怕得紧。”
方杰见此娇态，沉声道：“好个妖精。”
说罢，伸手将她推倒榻上。
外头雪仍下个不住，首下到次日天明。
王世安与任九半夜便至城门外，待城门一开，急急入城，回到小甜水巷。
霜儿一夜未眠，唤二人至正厅，道：“郎君一夜未归，可知去向？”
任九道：“在小红庄禁军营盘内，一时不得回还。”
霜儿略松口气，道：“郎君可有吩咐？”
任九与王世安对视一眼，道：“禁军封锁营盘，不得出入。”
霜儿方才稍缓的神色，登时又凝重起来。
王世安道：“方娘子，昨日将军临行前可有交代？”
霜儿思忖片刻，道：“只教我寻李家各房长辈，设法将教主方百花亲至东京这消息传出去。郎君午间归来时，我去了西小娘子家，故未得见。”
王世安沉吟道：“恐将军昨日上午便是去马军司探视方真人，不知可曾得见。既教方娘子放出方真人亲至的消息，想必另有谋划，只未料被软禁于禁军营盘。如今只得揣度将军之意，以便行事。”
霜儿茫然无措，道：“但凭押司主张。”
王世安道：“自当为将军分忧。且依将军所示，任先生可去市井寻人，散布各方豪杰聚于东京之事，顺带将方教主亲至一事亦传开，并言方教主为马军司所囚，江湖豪杰亦困于小红庄营盘，朝廷不恤抗辽义士，寒了天下人心。”
霜儿道：“押司此举何意？”
王世安道：“望能使禁军撤去封锁，早日放出将军，免误大事。”
霜儿看向任九。
任九道：“我以为可行，先救郎君出来要紧。”
霜儿道：“那便劳烦任九叔走一遭。”
王世安道：“任先生，顺带向皇城司打探，问其为何封锁营盘。”
任九叉手而去。
霜儿道：“押司，可还有安排？”
王世安道：“方娘子可去李家各房长辈及童枢密府上，探其是否知晓此事，顺带将方才所言传开。属下便去寻蔡学士，看能否一见。”
霜儿点头应允。
王世安至蔡攸宅前，以重金贿其门房。
连换三名帖请门房通报，蔡攸皆拒而不见。
门房道：“官人，我家老爷自昨日便不见外客。”
王世安又取一锭银子塞入门房手中，道：“多谢小哥，不知昨日武松武将军可曾来过？”
门房道：“昨日上午确曾来过。”
王世安作揖辞去。
蔡攸不见王世安，只因己知来东京论道者乃方百花，亦知方百花为马军司所囚，更知昨日小红庄营盘遭封锁。
此等行径，必是官家之意。
他一时难测官家心思，故闭门不出。
在书房沉思良久，蔡攸唤来蔡行，命其往蔡京府上请安。
蔡行至蔡府，于书房见蔡京，蔡絛亦在侧。
蔡京道：“汝父是何主张？”
蔡行道：“父亲言，通晓天机者乃方真人，既其亲至东京，自无放归之理。武巡检因掌控方真人而得官，今方真人己入官家之手，恐武巡检这等不守规矩的武夫，难为官家所喜。封锁小红庄，正是官家权衡剿放之策，剿则有损天家颜面，不剿又恐纵虎归山。故父亲亦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以免惹祸上身。”
蔡京道：“他倒有些长进。天下武夫多如过江之鲫，便是东京数百禁军教头，论身手恐亦不逊武松。这些武夫谁不盼着击杀胡虏、建功立业？武松得官家青睐，不过因光明道耳。今正是釜底抽薪，方真人被囚，己失取悦官家之本。”
蔡絛道：“父亲，那方真人通晓天机之事，可有虚假？若在女真有细作，提前知悉阿骨打僭越称帝亦非难事。”
蔡京悠然道：“谶纬之学，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女真之事或可预知，那妖星犯界之事，又如何得知？”
蔡絛谨慎道：“或是精通星象之术。”
蔡京叹道：“精通此道，便可称高人矣。再者，若方真人能预知女真之事，岂非证明其信徒遍布，教中行事缜密迅捷，连蛮荒之地消息亦能速传至我朝？这等明教不逊官府，官家更欲收为己用，以软刀徐徐消磨其反叛朝廷之念，及对抗官府之力。”
蔡絛道：“故方真人应无恙，武松恐有性命之忧？”
蔡京默然片刻，叹道：“又是个多事之春。”
此时，心腹来报：江州蔡翛密信至。
蔡絛接信即译明文，面色渐凝。
译毕，双手微颤，将满纸文字呈与父亲。
蔡京览信，先是色变，继而笑道：“妙哉，来得正好。官家正犹豫不决，闻此消息，必不再留武松。”
蔡絛低声道：“武松与兄长为盟，又向父亲示好，非寻常武夫可比，可否救他一回，收为己用？”
蔡京缓缓摇头道：“为父早欲收他，然此子性如猛虎，难以驾驭，恐官家亦作此想，既欲用其勇，又惧其坏大局。况待高太尉知悉此事，岂会放过诛杀武松之机？”
蔡絛默然颔首。
蔡京又道：“蔡行，将此信带回，告知汝父，暂莫与武松有瓜葛，亦勿得罪于他。且观其变，事未明朗，不可轻举妄动。”
蔡行躬身接纸，携归家中。
蔡攸览密信，所书正是昨日江州血案：
江州三十六名官员遇害，西百厢军战死。
通判黄文炳为贼人生剐啖食。
阅毕，蔡攸拍案道：“速遣人去武巡检家中，寻个主事者来。”
蔡行忧道：“父亲，祖父嘱莫与武巡检有瓜葛，待水落石出。”
蔡攸笑道：“汝祖父一生求稳，为父若似他，焉有今日之位？官家本惧武松光明道，今有江州血案刺激，必下杀手，为父再添柴浇油，使官家早定决心。”
蔡行道：“武巡检失势，于父亲有何益处？”
蔡攸道：“为父不再受其掣肘，或能与方真人联手。且武松这厮，不过一莽夫，终不及文臣稳重，与之过从甚密，迟早生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