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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西荒。
赤焰城郊外的赤焰花海簌簌摇晃。
夜凌指尖捏着从卫家老祖残魂中剥离的记忆晶石，晶石上映出卫家祠堂的轮回镜，镜中赫然浮现他们在混沌初界收取青莲的画面，连貔貅第三目觉醒的细节都纤毫毕现。
记忆晶石突然变化，接下来浮现的画面令她不由得冷笑：皓月帝君卫重夕正抚摸着镜中她的虚影，白玉般的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她眉眼的轮廓。
“凭什么是他！”帝君捏碎手中的窥天镜，神情癫狂，“万年的陪伴，她却为条野狗发疯！本君贵为九天神域帝君哪里不如那个被囚混沌海那个叛将？！”
卫重夕还是这般疯癫，比当初让师兄师姐们围攻将她斩杀在诛仙台那时更疯！夜凌眼底满是恨意。
万年前在神域学宫，这位大师兄就敢在诛魔阵里藏并蒂莲求爱，如今竟用敖苍太子的半边逆鳞为饵诱她入局，踏进那混沌初界，结果里边根本没有那半块逆鳞！还害得阿御……
“喀嚓！”她狠狠捏爆晶石，碎屑割破掌心。
院子里殷曜邪的沧溟戟贯穿矮墙，惊起更夫仓皇逃窜的脚步声。
司马惊羽坐在一旁修补毒鼎的手微微发颤，鼎身裂缝渗出的黑血滴在石桌上，腐蚀出焦黑的星图纹路。
赤焰城的月光还是三年前的模样。
夜凌坐在院子高处瓦背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市。当年那个中秋，楚凌御就是在这里，用魂丝给她编了盏永不熄灭的莲花灯。此刻那盏灯正在她神识空间中发烫，灯芯里封着半缕混沌之气。
还有这星砂凝成的护心镜，她抬手抚上心口，护心镜己经裂开，散发着微弱的混沌气。
殷曜邪飞身落在她身边，手里拎着赤焰城最有名的两坛酒——风炎烧，也是楚凌御最喜欢的：“喝点。”
“……好。”夜凌应了声，仰头饮尽整坛风炎烧，烈酒灼过喉间旧伤。
夜风卷着赤焰花的甜香掠过屋檐，远处夜市传来糖画老人敲击铜锣的脆响。
殷曜邪仰头灌下半坛风炎烧，琥珀色酒液顺着下颌滑落，突然指着西街拐角笑出声：“你记不记得那年中秋，老楚用魂丝缠了整条街的灯笼？”
夜凌握酒坛的手一颤，三年前那个月圆夜，楚凌御为了跟殷曜邪较劲，说要给她看场最盛大的灯会。
那人站在摘星楼顶，万千魂丝化作银河倾泻，赤焰城三千盏灯笼同时浮空，拼成遨游九天的冰龙模样……龙睛处还嵌着她在西荒古墓捡的星陨石。
“结果冰龙尾巴扫翻了糖画摊子，”司马惊羽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少年正在用蛊虫修补毒鼎裂纹，“楚将军赔了人家三颗上品灵石，转头就把我新炼的蚀骨粉撒在糖稀里当补偿。”
“他当时用魂丝缠住你的手，”殷曜邪突然指向西街糖画摊笑了声，“说神域道侣都要共铸本命器。”琥珀酒液顺着他颈间龙纹滑落，溅在瓦片上凝成冰晶，“那混账骗我说龙族求偶要劈九百九十九朵霜花——”
夜凌低头着护心镜的裂痕，镜面忽然映出楚凌御教她炼器的画面：赤焰河边，男人用魂丝缠着她的手锻造刚到手的星陨砂，滚烫的陨铁灼伤他手背也浑不在意。
“这护心镜需用混沌之气温养……”他当时垂眸为她系上颈链，长发扫过她锁骨泛起细痒。
记忆陡然翻涌至暴雨倾盆的河岸,男人染着的喘息混着雨声，魂丝缠着她脚踝没入草丛。
护心镜硌在脊背的痛楚，远不及魂契反噬时他唇间溢出的血更灼人。
“还有那次暴雨夜！”司马惊羽突然提高嗓音，“楚将军非说赤焰城的雨是甜的，拉着我们在城主府屋顶接雨水酿酒，城主看着我们三个哭笑不得。”
殷曜邪突然沉默下来，他摸向腰间沧溟戟的龙纹吞口，那里藏着道极浅的刻痕。
那年他瞒着夜凌练化龙诀走火入魔，是楚凌御用魂丝缠住他暴走的龙角，脊背生生扛下九重雷劫。
“九头蛇，”男人满身焦黑地躺在废墟里笑，“下回发疯提前说，本将军好穿件避雷甲。”
夜市突然传来孩童的惊呼，三人抬眼望去，见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指着天空——三颗赤焰花籽乘着夜风飘过月轮，恰似当年楚凌御用魂丝为她演示的星轨。
她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男人临终前渡来的魂力余温，滚烫如赤焰城永不熄灭的灯火。
“凌儿姐……你说，”司马惊羽声音哽咽了，“我们还能……还能再见到楚将军对吧？要是……还能再见到……我想叫他一声楚大哥……”
夜凌喝着酒，沉默片刻，抬手，指尖的星陨砂霜花纹突然暴长，将三人拽入星沙幻境。
幻境中是楚凌御陨落时的场景，但这次，他消散的魂火里竟藏着枚青莲子！
“是混沌青莲的替命神通！”殷曜邪的龙瞳骤缩，神情激动起来，“他的残魂可能……”
“在青莲里，”夜凌从神识空间拿出混沌青莲，眼里闪发着光，“但需要神域卫家祠堂的轮回镜，才能重塑魂魄。”
殷曜邪连忙道：“我刚得到神域那边下属传来的消息，半年后卫家人在北冥重开混沌海祭坛封印！届时卫家本家祠堂定然没人……”
子时，貔貅叼着几朵赤焰花蹭开房门。
夜凌正就着月光擦拭一块断界刀碎片，刀刃上映出楚凌御教她刀法的光影，但她除了枪和剑就是学不会刀。
窗台上突然多了坛醉仙酿，坛底压着张字迹狂草的信笺：西市老巷第三棵火桐树下，埋着楚将军留给夜姑娘的东西，迟了三年，如今物归原主——落笔：赤焰城主。
月隐匿云层里，深秋的夜有些冷，三人站在火桐树轰塌的树洞里。
司马惊羽的蛊虫拖出个青铜匣，匣内整齐码着九十多盏魂灯，每盏灯芯都缠着楚凌御的魂丝，灯身刻着他们在赤焰城三个月来共同经历的事。
“姐……”他哽咽着捧起青铜匣，九十盏魂灯映亮他通红的眼眶，“楚大哥刻这些灯时……该多疼啊……”
是生辰礼吗？夜凌突然想起那年中秋刚过，第二天他们一行就赶回了东洲城，她的生日是中秋第三天，所以……这是他迟来的礼物。
夜凌抚过未完工的灯身，歪斜的线条勾勒出她醉酒那夜的模样，发间赤焰花冠浸着沙棘酒香，楚凌御的魂丝在灯芯里凝成“生辰”二字。
最末那笔戛然而止，断口处还沾着星陨砂的碎芒。
殷曜邪的沧溟戟突然劈向虚空哑着声道：“卫家祠堂，现在就去！”
“等混沌青莲成熟开花，”夜凌将魂灯收入神识空间，她声音轻不可闻，“等赤焰花开过三茬……”
第二天，暴雨中，赤焰城郊外的赤焰花突然逆季盛放。
夜凌握着半块断界刀碎片躺在花海，任凭暴雨冲刷脸上的泪。神识空间中的莲台正在抽芽，恍惚间似有魂丝拂过她颤抖的指尖。
“阿御……”她轻声呢喃，离火纹在脖颈蜿蜒如泣血，“再等等，等我灭了他们在皇族地域的道统，再杀回神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