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声从青铜柱内部传来时,栖梧的指尖正停在逆鳞锁的龙睛处。
三日前从巫族祭坛带回的冰魄珠在怀中发烫,她清晰地看见锁芯深处浮动着银蓝色液体与萧景珩毒发时呕出的毒血一模一样。
"栖梧,住手!"萧景珩的钨钢锁链突然绷首,他腕间青筋暴起,生生扯断两根钉入地砖的玄铁桩。
供案上三百灵位齐齐震动,初代凤侯的牌位"咔"地裂开蛛网状纹路,露出内里暗藏的巫族图腾。
那是一只九头蛇缠绕着青铜鼎的图案,蛇眼位置镶着冰魄碎片。
栖梧的胎记突然刺痛,仿佛有银针顺着血脉游走。
当她缩手的瞬间,萧景珩后背重重撞上东侧青铜柱。
浮雕的巫族祭司突然睁开银眸,石刻的锁链如活蛇般缠住他脖颈,将人拉入壁画之中。
"这是...血祭封印?"三叔公的拐杖"当啷"落地。
老人浑浊的瞳孔映出骇人景象。
壁画上的屠巫场景正在重新着色。
初代凤侯手中的陌刀滴下新鲜血珠,那些本该死去的巫族孩童尸体,正蠕动着爬向萧景珩深陷壁画的身躯。
族谱无风自动,金箔书页翻飞如蝶。
栖梧接住飘落的一页,鎏金小楷突然扭曲成血色巫文。
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躺在冰棺里,三哥手持银针将冰魄珠碎片刺入她心口。
画面外传来父亲的声音:"记住,你是最后的守墓人。"
"栖梧,看地面!"萧景珩嘶哑的喊声惊醒了她。
青砖缝隙渗出幽蓝火焰,沿着血誓柱攀爬成诡异图腾。
七哥的狼孩不知何时溜进祠堂,正用尖牙撕咬西侧柱底的青铜饕餮。
当第三颗獠牙崩断时,整根血誓柱轰然倒塌。
地裂处喷出的蓝火瞬间吞没两个旁支子弟。
在惨叫声中,栖梧看清火焰里浮现的罪证:五日前这两人私开盐仓,将赈灾官盐换成了巫族的毒晶。
"因果孽火..."三叔公突然捂住右臂,昨夜他偷拓族谱的右手正融化成金水,"原来族训说的都是真的!"
萧景珩的半边身子己融入壁画,石刻祭司的手指正插进他胸口。
栖梧挥出金线缠住他手腕,胎记相触的刹那,三百年前的记忆洪流般涌入。
雪原上,初代凤侯的面甲掀开,露出与栖梧一模一样的脸。
她手中的陌刀贯穿银眸祭司,却在对方倒下的瞬间,被祭司怀中的婴儿咬住手腕。
那孩子后背的凤翎纹泛着金芒,瞳孔是萧景珩特有的冰蓝色。
"容器...终于..."垂死的祭司大笑,鲜血在雪地绘出永生咒印。
初代凤侯割开婴儿心口,将染血的冰魄珠塞入自己胸腔。
现实中的祠堂突然剧震,横梁化作青铜巨蟒。
蟒首咬住一个旁支子弟,蛇身鳞片翻开露出无数尖牙,眨眼间将人绞成血雾。"是血誓反噬!"萧景珩挣开壁画摔落在地,胸口插着半截石刻锁链,"快烧族谱!"
栖梧扑向供案时,谢明懿的残魂从族谱中升起。
银发缠绕着萧景珩的冰魄珠,他指尖轻点,巨蟒突然分裂成九头,将三叔公钉在中央立柱上:"好徒儿,你还没发现吗?凤家祠堂本就是最大的巫族祭坛!"
幽蓝火焰己吞噬半数金箔,栖梧在热浪中翻开末页。
父亲的字迹正在消失:"...地宫门在血誓柱倒转之时..."她毫不犹豫引燃火折,火舌舔舐金箔的刹那,整座祠堂开始倾斜。
萧景珩抱住她滚到墙角,九头蟒撞碎最后一根血誓柱。
地宫入口在尘烟中显现,露出下方涌动的海水。谢明懿的残魂发出尖啸:"你以为烧了就能解脱?"他操控蟒尾卷起燃烧的族谱残页,那些金灰竟在空中重组为海底地图。
栖梧腕间胎记突然裂开,金血喷涌成线,与萧景珩伤口流出的银血在空中交织。当两股血液触碰地宫海水时,穹顶星图骤然亮起——正是六哥赌局中炸碎的算盘珠排列。
"原来海底祭坛才是..."栖梧的惊呼被崩塌声淹没。在坠向海水的瞬间,她看见初代凤侯的灵牌完整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半块凤纹玉佩,与雪山冰莲花芯的那块严丝合缝。
砖缝渗出的海水漫过脚背,栖梧在坠落中握紧玉佩。
萧景珩的银发与她的金线缠绕成茧,将两人裹进泛着血光的泡沫。
当最后一块祠堂青砖沉入深海时,她听见谢明懿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欢迎回家,第三百代守墓人。"
海底传来沉闷的钟声,无数青铜棺椁从深渊浮起。
每具棺材的窥孔后,都闪烁着冰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