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秋夜来得早,五点刚过,暮色就漫进了洪门总部的庭院。林胜站在二楼走廊上,望着楼下陈雨薇的背影——她正蹲在花坛边,给昨天救下的流浪猫喂鱼干。橘色的夕阳落在她发梢,把原本利落的马尾染成了蜜糖色。
"胜哥,"阿杰抱着一摞文件从办公室探出头,"这是新地盘的商户合同,您签完我好送过去。"
林胜接过文件,目光却仍黏在楼下。陈雨薇被猫蹭了一手毛,笑着拍了拍裤腿,抬头时正好和他对视。她愣了愣,随即举起手里的鱼干晃了晃,做了个"马上来"的口型。
"咳,"林胜清了清嗓子,低头看合同,"阿杰,明天和码头商会的谈判你跟着去,学着点怎么用'柯里昂谈判术'——先给甜头,再压底线。"
"知道啦,"阿杰挤眉弄眼,"不过我看您现在更需要学的是...怎么和陈探员说话。"
林胜的耳尖发烫,抄起镇纸作势要砸:"滚去把茶泡上!"
阿杰笑着跑下楼,陈雨薇己经走上楼梯。她手里还攥着猫毛,发间别了朵小蓝花——是刚才花坛里摘的。林胜突然想起,三天前清理仓库时,她蹲在角落捡回一盆快枯死的蓝雪花,说"看着像我妈种的"。
"今天的情报分析完了,"陈雨薇把U盘放在桌上,"新犯罪组织的加密系统确实用了量子技术,我让局里调了专家,下周能来支援。"
林胜倒了杯茶推过去,是她爱喝的茉莉花茶,茶叶沉在杯底,像团绿色的云。"先歇会儿,"他说,"阿杰刚烤了杏仁饼,在厨房。"
陈雨薇的手指在杯沿转了转:"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我太拼命了?"
林胜一怔。三天前凌晨两点,他去她办公室送夜宵,撞见她趴在键盘上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泪——后来才知道,她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外婆病危,可任务在身不能回去。
"我只是..."他斟酌着措辞,"想让你知道,洪门不是只有任务。"
陈雨薇低头看茶杯,倒影里的自己眼睛红红的:"我爸是FBI探员,在我七岁那年殉职。我妈说,他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等结案了,带小薇去看海'。"她摸出翡翠耳钉,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所以我当探员,不是为了勋章,是想替他把没走完的路走完。"
林胜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母亲在洗衣房被黑帮打断手,他蹲在医院走廊吃冷馒头,听见护士说"没钱就转院"。他摸了摸怀里的《洪门志》,封皮上的烫金大字被体温焐得温热:"我懂。有些事,不是选了就放得下。"
陈雨薇抬头看他,目光像穿过雾的月光:"可我现在...好像有了新的牵挂。"
窗外的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的配枪——那是FBI发的,枪柄上刻着她的名字缩写。林胜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碰到她耳垂时,她轻轻颤了一下。
"上周三,"他说,"你在仓库区帮卖花姑娘修花架,蹲在地上敲钉子,阳光照在你后颈...我突然觉得,其实当探员还是当洪门的人,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让自己安心的事。"
陈雨薇的眼眶红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张旧照片,是个穿警服的男人抱着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背景是片蓝得发亮的海:"这是我爸最后一次带我去海边。他说,海平线那边有很多秘密,但最重要的秘密,是身边的人。"
林胜接过照片,指尖抚过男人的警徽:"你爸会为你骄傲的。"
楼下传来阿杰的喊叫声:"胜哥!陈探员!杏仁饼要烤焦了!"
两人相视而笑。陈雨薇先站起来,却被林胜拉住手腕。他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暖得像块小太阳:"雨薇,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在。"
那天夜里,林胜在日记本上写:"她的眼睛像我妈洗衣房的窗,下雨时蒙着雾,晴天时能看见星星。"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的相处多了些微妙的变化。陈雨薇会在林胜的茶里偷偷加颗冰糖,林胜则记住了她不吃香菜,每次买宵夜都特意叮嘱"少放"。暗影堂的阿文说,最近总部的氛围像泡在蜜罐里,连吵架的弟子都少了。
首到第五天深夜,林胜被一阵钢琴声吵醒。他顺着琴声走到顶楼,看见陈雨薇坐在旧钢琴前,月光从天窗洒下来,照在她膝头的《肖邦夜曲》谱子上。
"这是我妈教我的,"她按下最后一个音符,"她说,难过的时候弹钢琴,眼泪会变成音符飞出去。"
林胜在她身边坐下,琴键冰凉,他的手指却暖:"我妈教我唱过闽南童谣,'天黑黑,要落雨...'"他跑调的歌声混着琴声,在空荡的顶楼里轻轻回荡。
陈雨薇突然握住他的手:"胜哥,我害怕。"
"怕什么?"
"怕任务结束后,我要离开。怕你会恨我隐瞒身份。怕...怕我们连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没有。"
林胜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心跳声像擂鼓:"我妈说,人生像码头的潮水,有涨有落。但潮水退了,沙滩上会留下贝壳——那是潮水来过的证据。"他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刻着"永"和"安"两个字,"这是用'浪速号'的炮弹壳熔的,我找老金头打的。不是求婚,是...是说,不管潮水涨到哪,我都在沙滩上等你。"
陈雨薇的眼泪砸在戒指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扑进他怀里,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鸟:"我也有礼物。"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蓝布,"这是我外婆织的,她说'蓝布裹心,风雨不侵'。"
林胜把蓝布系在手腕上,蓝得像那天的海平线。系统光屏浮现在眼前,弹出"亲密度"提示:"与陈雨薇亲密度+40%(当前90%)。"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十二下。陈雨薇抬头,发现林胜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雨薇,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和你一起吃的每碗热粥,一起修的每个花架,一起熬的每个深夜,都是我活了二十八年,最珍贵的贝壳。"
陈雨薇笑了,眼泪却止不住:"我也是。"
那天之后,洪门总部的人常看见两人并肩走在庭院里。林胜教陈雨薇打咏春拳,她总在他出拳时突然挠他痒痒;陈雨薇教林胜用电脑,他总把"Ctrl"键按得噼啪响。连最古板的老周都感慨:"胜哥以前像块冰,现在像杯温茶。"
只有暗影堂的阿文注意到,陈雨薇的抽屉里多了张调职申请,日期是任务结束后。而林胜的保险柜里,多了份安保公司的注册文件,法人栏写着"陈雨薇"。
他们都没说破,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须在地下悄悄缠绕。因为他们知道,有些承诺不必说出口,风会替他们记着,月光会替他们守着,而未来的每一步,都会是潮水退去后,最亮的那枚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