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清脆的糖壳碎裂声,在喧嚣的背景音里异常清晰。
权崔涯满足地眯起眼,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味什么绝世珍馐。
嫣红的糖渍染上他淡色的唇瓣,在灯下泛着水润的光泽。
他舔了舔唇角,抬眼看向顾听舟,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漾着纯然的无辜,和一丝得逞的狡黠,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嗯,果然还是听舟的甜......”
顾听舟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维持着握糖葫芦的姿势,指尖残留着一点糖浆的黏腻感。
他盯着权崔涯唇上那抹刺眼的红,再看看他手中那串被咬掉一大口的糖葫芦,气鼓鼓的咬了咬牙 。
【无耻......卑鄙......】
【人干事?你手里不是有一串吗 ?!】
西周有不少若有若无的视线,全看了过来。
还有几个姑娘对着他们的方向兴奋的尖叫 ——脸都红了。
顾听舟胸口微微起伏,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冷得能冻裂那串无辜的糖葫芦。
南寻举着自己那串糖葫芦,彻底傻眼了,看看自家师伯那风雨欲来的脸色,又看看旁边那位笑得一脸纯良的魔尊大人,只觉得手里的糖葫芦都不甜了,甚至有点烫手。
“师伯……我……我再去给您买一串?”南寻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必。”顾听舟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收回手,宽大的袖袍一甩,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带起一阵冷风。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会忍不住把旁边那个装模作样的小魔头,连人带糖葫芦一起扔进河里去喂鱼。
权崔涯毫不在意顾听舟甩过来的眼刀,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反而心情颇好地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含混不清地对着南寻眨眼:“你家师伯害羞了。”
小魔头慢悠悠地跟上顾听舟的步伐,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人群在一处开阔的河岸空地上,围得水泄不通,喧闹声浪高过一波。
中央搭着个简易的木台,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灯笼,每一盏灯笼下垂着一张折叠的红纸条——灯谜。
一个穿着体面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站在台边,正唾沫横飞地高声吆喝:“猜灯谜,猜灯谜咯——”
“猜中有奖,祖传秘制桂花酿一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南寻立刻被“有奖”两个字吸引了,拉着顾听舟的袖子就往人群里挤:“师伯师伯,有灯谜,我们去试试吧?赢了有酒诶——”
【......?】
【平日里在门派,少给你东西了?】
顾听舟被南寻拽得一个趔趄,但南寻力气不小,又仗着身形灵活,硬是把顾听舟拖到了人群最前面。
权崔涯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站在顾听舟身侧,目光扫过台上那些灯笼,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浅笑。
台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涨红了脸,对着一个写着“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的灯谜,抓耳挠腮。
山羊胡老板捋着胡子,笑眯眯地摇头:“不对不对,再想想。”
“是日头,太阳!”台下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对咯——”老板一拍大腿,指向那个喊出答案的汉子,“这位壮士,好眼力,来,这盏鲤鱼灯归你了!”
人群一阵起哄叫好。
南寻看得热血沸腾,使劲推了推顾听舟:“师伯,您上,您肯定行!”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自家师伯......近乎盲目的崇拜。
顾听舟内心是抗拒的。
【幼稚,无聊,我岂能……】
可没等他那点矜持完全凝聚成形,权崔涯那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听舟才情无双,区区灯谜,自然手到擒来。对吧,听舟?”
【对你大爷啊......】
顾听舟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小魔头,又在给我挖坑......】
他微微侧头,对上权崔涯那双含笑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他此刻强压着愠怒的脸。
权崔涯甚至还冲他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
周围的视线瞬间聚焦过来。
那山羊胡老板,也注意到了气质卓绝的顾听舟,眼睛一亮,立刻拿起一盏颇为精致的莲花灯,朗声道:“这位仙……咳,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来来来,试试这个!猜中了,这坛三十年陈的桂花酿就是您的!”他晃了晃手里一个泥封的小酒坛。
众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顾听舟身上,南寻还在旁边拼命鼓劲:“师伯,上啊——”
骑虎难下。
顾听舟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狠狠剜了权崔涯一眼,后者正饶有兴致地,舔着指尖残留的最后一点糖渍,仿佛事不关己。
顾听舟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冰封状态,一步,一步,迈上了那个小小的木台——那副样子 ,完全不像是上去答谜,更像是去什么刀山火海 。
山羊胡老板殷勤地将那盏莲花灯下的红纸条取下,展开,双手奉到顾听舟面前。纸条上墨字清晰:“自大一点,人人讨厌。”
顾听舟目光一扫,心中雪亮。
这谜面首白浅显,答案呼之欲出——一个“臭”字。
他正欲开口,台下,权崔涯那特有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又清清朗朗地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台上台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这个好难啊。‘自大一点’……嗯……听起来好威风呢。是不是……‘魔’字啊?”
顾听舟到了嘴边的“臭”字,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扭头,当场白了权崔涯一眼。
那家伙正抱着手臂,歪着头,一脸“我是好心提示哦”的无辜表情。
【魔你个头,这小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顾听舟脑内的咆哮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山羊胡老板也愣了一下,看看纸条,又看看权崔涯,迟疑地摇摇头:“呃……这位公子,‘魔’字?似乎……不太贴切啊。”
“哦?不是吗?”权崔涯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看向顾听舟,笑容愈发灿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听舟,你最聪明了,肯定知道对不对?快告诉人家嘛。”
【......现在改成当众撒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