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同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
仅仅两天时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深水埗警署。
孙武探长,这位在深水埗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的老探长,竟然被一纸调令,强制提前退休了。
而始作俑者雷洛,更是被一脚踢到了深水埗最边缘的乡下警务处,成了一名连警服都不用穿的便衣。
这地方远离市区,油水少得可怜,说白了,就是个养老等死的位置,彻底断了雷洛往上爬的念想。
“洛哥,这下糟了!”
猪油仔急匆匆地跑到乡下警务处,脸上写满了焦虑,“孙探长被逼退了,您也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听说,颜同那家伙正在联络道上的几个大佬,想要趁机把我们之前定下的规矩给废了,甚至可能要对您不利啊!”
猪油仔搓着手,急得团团转。
没了孙探长罩着,洛哥又被边缘化,那些原本被洛哥压得喘不过气的帮派,难保不会趁机反扑。
雷洛此刻正坐在简陋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粗茶,慢悠悠地品着。
听到猪油仔的话,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慌什么?”
“洛哥,这能不慌吗?颜同他……”
猪油仔有些急了。
“我定的规矩,谁敢废?”
雷洛放下茶杯,眼神一暗,一股无形的煞气散发出来,“你告诉那些帮派,规费照交,一个月都不能少。
谁要是不服气,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猪油仔感受到雷洛语气中的冰冷和自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地问:“可是洛哥,张强他们虽然还在警署,但现在群龙无首,地位大不如前,恐怕……”
“他们是我雷洛的兄弟,谁敢动他们试试?”
雷洛冷笑一声,“颜同想玩,我奉陪到底。
你去吧,按我说的做。”
猪油仔看着雷洛那副镇定自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悠闲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用力点头道:“是,洛哥,我这就去办!”
看着猪油仔匆匆离去的背影,雷洛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颜同,你以为把我踢到这里,我就没办法了吗?太天真了。
接下来的几天,雷洛仿佛真的适应了这乡下的“悠闲”生活。
每天除了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张家丢了鸡,李家少了鸭,就是喝茶看报,伸了个懒腰,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手下的几个老警员也乐得清闲,对这位年轻的上司并不怎么在意。
这天下午,雷洛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撞击,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他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踱步走了出去。
只见警务处门口不远处,一辆崭新的红色小轿车车头微微变形,显然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车旁站着一个穿着时髦洋裙的年轻女子,正跺了跺脚,一脸焦急地和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理论着什么。
那大妈穿着本地的土布衣服,双手叉腰,口中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串雷洛也听不太懂的本地土话,唾沫横飞,情绪激动。
而那年轻女子显然听不懂对方的话,只能用蹩脚的粤语夹杂着英文不停地解释,显得有些慌乱。
雷洛眯起眼睛,仔细一看,不由得乐了。
这不是前几天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白月嫦吗?
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走上前去,调侃道:“哟,这不是白小姐吗?几天不见,怎么跑到这乡下地方来体验生活了?还玩起了碰碰车?”
白月嫦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是雷洛,先是一愣,随即脸一红,认出了这个前几天帮她解围,却又有些无赖的警察。
“是你?”
她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气恼,“什么碰碰车!是这个阿婆突然冲出来,我的车根本来不及刹车!”
“哦?”
雷洛眉毛一挑,看向那位还在喋喋不休的大妈。
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对白月嫦说道:“这位大妈说,她刚才挑着一担鸡鸭去镇上卖,走到这里,被你的车吓到了,扁担一歪,摔了一跤,不仅菜篮子摔坏了,还有五只鸭子和三只鸡趁乱跑掉了,让你赔钱。”
白月嫦一听睁大了眼:“什么?跑掉了?这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撞到她,只是吓了她一下而己!再说了,跑掉的鸡鸭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雷洛耸了耸肩:“乡下地方,规矩就是这样。
惊了人家的牲口,就得负责。
不然你去跟她理论?”
他指了指还在那里比划着鸡飞狗跳场面的大妈。
白月嫦看着大妈那彪悍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没理他,显然是没什么信心能沟通明白。
“行了行了,”
雷洛不耐烦地挥手,“跟我进来吧。”
带着两人回到警务处,对着里面正在打瞌睡的一个老警员喊道:“阿彪,去,到村头老王家买口最好的猪,给这位大妈送去,算是我赔她的鸡鸭了。”
阿彪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但还是应了一声出去了。
大妈一听有猪赔,顿时眉开眼笑,对着雷洛连声道谢,也忘了刚才的愤怒,乐呵呵地跟着阿彪走了。
白月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一抽:“这就解决了?用猪赔鸡鸭?”
“不然呢?”
雷洛瞥了他一眼,大马金刀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跟她讲道理?讲到天黑也讲不完。
在这里,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赔钱,或者赔东西。”
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月嫦:“倒是你,白小姐,怎么会开车来这种地方?迷路了?”
“我…我是来这边找一个朋友的。”
白月嫦拽了拽袖口,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随即又瞪了他一眼,“还有,你刚才凭什么把我带进来?我又没犯法!”
“你确实没犯法,但发生了交通事故,按规矩,总得录个口供吧?”
雷洛嘿嘿一笑,拿起桌上的纸笔,“姓名,年龄,职业,家庭住址……”
“你!”
白月嫦气得咬了下嘴唇,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雷洛觉得有些好笑,也不再逗她,摆了摆手说:“行了,跟你开玩笑呢。
这里的老乡大多说本地土话,你一个城里来的大小姐,跟他们讲不通道理的。”
他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乡下地方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无聊了点。
我们这里出警,最多的不是抓贼,而是帮村民找猪找牛找鸭子。
你看,”
他指了指墙角,“那里常年备着草料和猪食,有时候找回来的牲口没主认领,还得我们先养着,这警务处都快成动物园了。”
白月嫦听着他的描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有些荒诞又有趣。
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与市区警署截然不同的地方,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似乎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警察。
“那你呢?”
白月嫦眼珠一转,问道,“我听说你是深水埗警署的红人,怎么会被调到这种地方来?”
雷洛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耸了耸肩道:“可能是我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不过无所谓,这里山清水秀,空气好,乐得清静。”
话音刚落,刚才那位大妈又跑了回来,一脸焦急地冲着雷洛喊着什么。
雷洛苦笑不得,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递给大妈:“得得得,又丢了一只鸭子是吧?拿着,自己再去买一只,别再来了啊!”
大妈接过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雷洛转过头,对上白月嫦那双带着笑意的明亮眼眸,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些许尴尬和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白月嫦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一般,让雷洛心中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雷洛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白月嫦说道:“白小姐,我看你今天好像也挺无聊的。
不如,我带你去找点刺激?”
“刺激?”
白月嫦扬起小脸,有些疑惑,“什么刺激?”
“去九龙,赌场玩玩,怎么样?”
雷洛神秘一笑,“保证比你开车撞到鸡鸭刺激多了。”
白月嫦愣了片刻,随即微微皱眉:“赌场?我可不喜欢那种地方。”
“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啊?”
雷洛故意激将道。
“谁不敢了?”
白月嫦果然上当,哼了一声,“去就去!”
雷洛嘴角微扬,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那就走吧。
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销金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地补充道:“那家九龙辉煌赌场,可是颜同的场子。
有皇家警察的背景罩着,没人敢查,里面的油水,啧啧……”
白月嫦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惊讶地张大嘴:“你…你该不会是想去砸场子吧?”
雷洛没有首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门做生意,我去消费捧场而己。
走吧,我的车可不在这里,得麻烦白小姐你载我一程了。”
白月嫦犹豫了一下,看着雷洛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危险又刺激的游戏中。
坐上白月嫦的红色小轿车,雷洛靠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脸上的悠闲散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深沉。
乡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他雷洛,绝不是甘于寂寞的人。
颜同,你把我踢到乡下,我就去你的心脏地带,给你找点“刺激”!
白月嫦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瞥了身旁的雷洛一眼。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和神秘,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又深沉锐利,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好奇和一丝隐隐的心动。
预感到,这次九龙赌场之行,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汽车驶离宁静的乡野,朝着繁华喧嚣的九龙半岛疾驰而去。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