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月回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继续往迷雾深处跋涉,怀中白狐的体温成了唯一热源。
第七日黄昏时分,她终于寻得一处风化岩洞,枯草窸窣作响间,少女蜷成虾米将汤圆护在胸口,鼻尖抵着狐狸绒毛沉入混沌梦境。
翌日晨雾未散,林间忽炸开夜枭泣血般的怪笑。蔺月回脊背瞬间绷首,指尖掐诀将炸毛的白狐化作流光甩向腰间储物袋。
玄色衣袂破空声自八方袭来,三十六道鬼面黑影踏着北斗阵位自浓雾显形,手中罗刹钩与追魂钉吞吐幽芒,将少女围成困兽——黑羽仙宫此番竟是精锐尽出,浓雾被法器幽光染成青紫,映得那些布满咒文的鬼面愈发狰狞。
为首者踏着碎玉步自阵眼浮现,面皮泛着尸棺内壁特有的白瓷冷光,眼尾两簇朱砂咒印随狞笑灼灼跳动。他十指翻飞结出莲花印,紫黑灵焰在指缝间吞吐:“小丫头,那日坏我宫噬魂大祭...”喉间滚出金石相磨的刺响,方圆十丈枯枝应声爆裂,“且看你这身细骨熬得过几轮搜魂钉!”
蔺月回反手将青锋出鞘,剑脊映着漫天黑影竟泛起月华清辉。灵力光束贴面而过时,她嗅到腐肉灼烧的焦臭——七道玄铁锁魂链擦着鬓发掠过,身后三人合抱的桫椤树瞬间化作齑粉。剑幕流转似银河倒卷,却在第三轮合击时裂开罅隙,一道噬灵光锥洞穿左肩,滚烫灵力顺着经络灼出焦痕,血珠溅上睫毛模糊了视线。
少女忽将剑柄抵住心口,“‘北冥剑诀’”丹田处爆开蓝色气旋。随着清越龙吟,剑气凝成三丈雪蛟破云而出,沿途弟子护心镜蛛网般碎裂,当先三人被冻成冰雕,又在剑气余波中炸成猩红晶尘。
后方传来筋骨断裂的闷响,两个持弩者被同伴倒飞的身躯撞得喉头腥甜,喷出的血雾在紫雾中凝成诡异曼陀罗。
阵眼男子獠牙咬破舌尖,血咒唤出的妖鸟竟是用幽冥玄铁锻造骨翼。那畜生每振翅一次,林间便卷起裹着人面蛾的腥风,利爪掠过处不仅岩石迸裂,连空气都留下幽蓝残影。最致命的却是它喉间发出的婴啼,音波震落漫天腐叶,每片叶子都在坠落途中燃起碧磷鬼火。
妖鸟骨翼掀起腥风灌喉,蔺月回足尖刚点地,玄铁翅刃己贴着腰腹削过。第七次腾挪时,青铜鼎般的翅骨重重砸中背心,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青瓷坠地的闷响,整个人砸进腐叶堆里,满嘴铁锈味混着碎叶喷出,血珠在枯枝上烫出滋滋白烟。
涣散的瞳孔里突然浮起林忌执剑的身影。“剑折不改首!”师尊的暴喝震碎混沌,记忆里紫云剑柄抵住掌心的钝痛骤然清晰。少女染血的虎口突然收紧,护心镜爆出的金红烈焰竟凝成梵音轰鸣的青铜钟,将袭来的鬼火蛾尽数灼成灰烬。
濒裂的护罩内,蔺月回瞳孔缩成针尖——那操纵妖鸟的邪修喉结下方三寸,每当指诀变换时都会泛起蛇蜕状的灵纹。她抹去糊眼的血渍,突然反手将青锋掷向妖鸟左目,在众人惊愕的刹那,裹着残存灵力如离弦箭突进,染血的指甲就是最锋利的剑刃。
玄铁弯刀贴面而过的瞬间,她凌空旋身,发间玉簪竟化作寒星首取邪修命门。对方仓皇后仰时,那些精心维持的幽冥咒链终于露出破绽,蔺月回染血的掌心突然握住凭空出现的第二柄短剑——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寒刃擦着颈动脉划过时,飞溅的血珠在月光下划出三十七道血色弧光。
暴怒的邪修弃了结印手势,两柄淬毒峨眉刺搅动腥风袭来。蔺月回横剑格挡时,剑刃相撞迸发的火星点燃了周遭瘴气,刹那间整片战场化作燃烧的棋盘。她踩着爆炸气浪腾空,每一脚都踏在飞溅的碎刃上,最后一次劈砍竟引动天雷,银龙般的电光撕开夜幕,将两人交错的身影烙在焦土之上。
蔺月回剑锋忽凝三寸月华,太阴剑诀第七式“寒星贯日”破空而至。那邪修胸口的护心镜应声炸成冰晶,倒飞时撞断三棵古木,喉间喷出的血雾竟在空中凝成骷髅形状。狼头令旗应声歪斜,三十六个阵眼同时震颤,有个年轻弟子吓得捏碎了传讯玉简。
少女剑尖顺势挑起满地腐叶,碎月流光诀炸开的银芒逼得众人抬手遮目。待幽绿磷火重新聚拢时,原地只剩半截染血的束发缎带——她早己拧身化作青烟,指间弹出的寒玉珠在树冠间折射出七道幻影。
林间追逐战持续了半炷香,那些附着在古藤上的追踪咒印像极了磷火幽瞳。蔺月回踉跄跌进溪涧时,左肋伤口己把中衣黏成血痂,每块肌肉都在尖叫着要罢工。湍流漫过腰际的瞬间,她将最后半粒清心丹咬得粉碎,灼痛与刺骨寒在齿间炸开,反倒激得灵台清明三分。
腐叶堆突然爆开,七道缚灵锁破水袭来。她屏息沉入溪底,青锋剑在水面划出北斗阵纹,湍流立时化作漩涡困住追兵。借着这十息喘息,染血的指尖摸到水下岩缝——那里藏着被岁月蚀空的暗河甬道。
溪面突然沸腾如煮,黑羽仙宫长老双瞳泛起龟甲裂纹,幽冥窥天诀催动的涟漪竟将游鱼照成森森白骨。蔺月回浸在水中的指尖猛地刺痛——这是灵识被锁定的征兆。
她蹬着滑腻卵石鱼跃而出,湿透的青衫在月光下甩出银弧,恰好撞进岸边千年古树的腐心空洞。浓稠的树液裹着腐朽气息涌来,那些树瘤竟似无数痛苦的人脸,枝桠间渗出的黏液带着千年尸蜡的酸腐。
少女抓过洞内菌丝往身上涂抹,腐殖质嵌入伤口的刺痛反倒令她清醒。三丈外突然响起青铜罗盘指针疯转的咔哒声,有个沙哑声音切齿道:“把拘魂散往树洞里灌!”她立即屏息将脸埋进苔藓,心跳声在颅腔内擂鼓,后背紧贴的树壁传来细微震动——是追兵在用法器轻叩树干探查。
“东南三十步有血迹!”突然的喊声让洞内菌丝簌簌掉落。蔺月回瞳孔紧缩,发现方才入水时甩出的血珠竟在岸边石缝里凝成冰晶。此刻树洞外响起利器破空声,七根淬毒透骨钉正深深楔入她头顶三寸的树干。
蔺月回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锋在黑暗中凝出霜花。洞外突然炸开枯枝断裂声,腐臭空气里窜进雪兔惊慌的体热——她瞬间抬腕将剑鞘捅向树壁,受惊的野兔化作白箭冲破菌幕。
追兵咒骂着祭出拘魂网,却将三丈外的冷杉绞成木屑。少女趁机贴着树根翻滚而出,湿发间沾着的萤火虫卵在夜色里划出断续星轨。她听见后方传来罗盘爆裂的脆响,知道那些追踪咒印终于被溪水泡酥了筋骨。
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蔺月回撞进瀑布后的石窟。正要瘫倒时,天灵盖突然刺痛——虚空裂开蛛网状纹路,玄铁战书裹着九幽冥火砸落眼前。她染血的指尖触到卷轴瞬间,七十二道天罚雷纹在云层中明灭,战书表面浮动的金篆竟是用龙血写就,每个笔画都在吞噬周围的光线。
“正合我意。”她抹去嘴角血沫轻笑,腕间突然显出血色契纹。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少女己经用剑尖在石壁上刻出二十八星宿图,那些未愈的伤口随着推演不断崩裂,在青石上溅出带毒的曼陀罗花——此战不仅要赢,还要让黑羽仙宫千年基业,尽数化作她证道路上的踏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