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阴魂不散

蔺月回剑挑黑羽仙宫的消息化作九霄鸾鸣，顷刻间响彻三十六重天。云海翻涌的仙阁之内，林忌将青玉茶盏轻叩在星纹紫檀案几上，盏中凝着千年雪髓的茶汤泛起细微波纹，倒映出穹顶流转的周天星图。

他抬眼望向蟠龙柱旁蒸腾的云气，玄光流转处，蔺月回一身素衣携着雪狐翩然而至，衣袂间尚带着未散的剑气，在琉璃地砖上割裂出细碎星芒。

“好个‘雪刃裁云’蔺月回！”宁白川广袖当风，眉间朱砂映着十二连枝鹤形灯洒落的金辉，手中把玩的玄武龟甲发出清脆碰撞声，“皿羽的追魂十三剑，便是本尊座下金仙也要避其锋芒，你竟能破他本命剑心。”林忌指间白玉棋子在星盘上敲出清越声响，棋子落定处，天元位的星辰骤然亮起：“何止破敌？月回此番顿悟，怕是要在无涯碑上添一笔‘星月同辉’了。”

汤圆跃上雕着应龙纹的蟠龙柱，雪尾在浮云纹路间扫出流风回雪之势。小兽忽地团身倒悬，爪尖迸出寸许灵光，竟将当日生死相搏重现得纤毫毕现。玉砖上映着它滑稽的影子，却叫满室氤氲的龙涎香都凝滞了三分。“那皿羽起手便是‘冥河倒悬’！”雪狐的尖爪在空中划出玄冰轨迹，寒气在梁柱上结出霜花，“剑气凝作百丈玄冰，连观战台的镇魂钟都被冻出裂痕——小主当时...哎呦！”

蔺月回屈指弹在汤圆额间，耳尖却泛起薄红：“再敢编排我受伤模样，今晚就吃红焖狐肉。”她腕间星月镯轻颤，一缕金辉自指尖流转成剑，霎时满室生寒。

剑身明灭如晨星伴月，映得少女眉眼凛若霜雪，却在眼尾处泄出一丝藏不住的笑意。林忌凝视着剑锋上跃动的星纹，忽而敛了笑意：“星銮之力虽强，终究未成周天循环。此去云林秘境...”话音未落，天际惊起千重霞蔚，九霄云外隐现苍龙之影，龙吟声震得云海沸腾如煮，正是秘境将启之兆。

蔺月回足尖在云气上轻轻一点，星月剑清辉流转，绕着纤腰旋出三道寒芒。剑光过处，云海翻涌如浪，在身后拖出一道璀璨星河。“小老头就是爱啰嗦。”她话音未落，人己踏着星轨跃上九霄。

林忌仰头望着那道渐远的星痕。他苦笑着摇头：“小老头...与她相比确实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叹，修长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

“哈哈哈！”宁百川浑厚笑声震得松枝簌簌，他反手将药葫芦抛向空中，“且还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葫芦在空中划出弧线，又落回他手里。

雪色披风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蔺月回如离弦箭矢刺破层云，发间星辰花簪与腰间佩玉相击成韵，却在某个瞬间突兀地乱了节拍。

她蓦然回首，见林忌仍立于云阶之上，紫衣广袖被狂风吹得翻卷如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描金折扇，扇面上泼墨山水竟随云气流动变幻不休。

宁白川也抬头望着那道星痕，掌中龟甲忽现蛛网般的裂纹：“紫薇东移，贪狼犯境...此去怕是...”林忌并指抹去卦象，青玉棋子“啪”地落在天元位，整张星盘顿时亮如白昼：“命星既动，何不观棋？”棋子落定处，云层中忽然炸开万千流火，将正在追逐的汤圆惊得炸了毛。雪狐慌不择路地撞进蔺月回怀中，九条蓬松的尾巴险些缠住主人脖颈。

蔺月回抱着它轻抚“这就吓到了？跟着我可有比这还厉害多了去了”

万里云涛之上，蔺月回忽觉心口灼烫。怀中古方镜嗡嗡震颤，镜中倒映的却不是容颜——无数金色符文自镜面浮出，竟与星銮之力共鸣成璀璨星图。汤圆扒着鎏金镜缘惊呼：“小主快看！这、这是...”镜中景象忽变，显现出云林秘境入口处的骇人场景：七根通天玉柱环绕着沸腾的混沌旋涡，柱身上盘踞的螭龙雕像眼泛血光，龙口中衔着的锁链正在寸寸崩裂。

“看来这次秘境开启不太平呢。”蔺月回指尖拂过镜面，星銮之力注入的刹那，镜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头三首蛟龙虚影冲天而起，利爪挥动间撕碎数名试图靠近的修士，血雨混着法宝碎片纷纷坠落。少女眼中却迸发出炽热光芒，足下云气骤然加速，在身后拖出彗星般的银白光带。

临近秘境入口时，蔺月回忽然捻诀收势。云头急停掀起的罡风将两个正在斗法的修士掀翻出去，她趁机俯冲而下，星月剑横扫过处，竟将三件同时袭来的法宝齐齐斩落。“多谢仙子相助！”被救的蓝衣修士刚开口，就见少女头也不回地冲向混沌旋涡，雪狐九尾在空中绽开如白莲，“谁要救你们？别挡道！”

穿越旋涡的瞬间，蔺月回耳畔响起万千亡魂恸哭。星月剑自主出鞘护主，剑光织就的星网将袭来的黑雾绞得粉碎。待眼前清明时，她己立于秘境中的悬空岛屿之上。

脚下是流淌着熔岩的深渊，头顶却是倒悬的冰川，无数珍奇异兽在错乱的时空中时隐时现。汤圆死死抓着她的衣领，声音发颤：“小主，这里的空间法则...在排斥我们！”

话音未落，整座岛屿突然剧烈震颤。蔺月回足尖轻点跃至半空，原先立足处赫然伸出布满骨刺的巨型触手。星月剑凌空劈下，剑气却如泥牛入海。

“有点意思。”她唇角微扬，左手掐诀引动星銮之力，右腕翻转间剑招突变。原本银白的剑身盘踞金白星龙，挥洒出的不再是剑气，而是凝成实体的星辰碎片。触手被砸得血肉横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遁入深渊。

“这才像样。”蔺月回收剑入鞘，却见汤圆正盯着她手腕发呆。低头看去，星月镯不知何时攀上了细密裂纹，殷红血丝正从裂缝中缓缓渗出。少女瞳孔微缩——这镯子乃是用她心头血淬炼的本命法宝，此刻异变分明预示着什么。她突然想起穿越旋涡时，似乎有冰冷之物擦过颈侧...

“找到你了。”阴恻恻的嗓音自西面八方响起。蔺月回猛然转身，见熔岩中缓缓升起的第一道身影。那人周身缠绕着锁魂链，面容被白骨面具覆盖，手中提着的正是本该在秘境外的镇魂钟。最骇人的是他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处赫然刻着黑羽仙宫的徽记！

残阳浸透流云时，蔺月回腕间星月镯突然迸发灼目银辉。她按住震颤不休的镯子眉头微皱：“…还真是阴魂不散！”汤圆炸着毛蜷进她怀里，却见十二道黑羽旗自裂隙中猎猎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