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色星轨

心理学社团的百叶窗将黄昏切割成斑驳的光影，柒允婧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美工刀的刀尖在课桌边缘刻下第三十七道划痕。

每一道划痕代表父母缺席的一天。

窗外香樟树的影子斜斜地投进来，落在她摊开的空白数学卷上。姓名栏里，她只写了一半的"柒"字，墨水晕染成一片乌云。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讲台上传来清冽的男声，"人类行为动机分为五个层次。"

柒允婧抬起头，看见郑沐远站在投影仪的光束里，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的医用胶布。他的声音像冰泉里浸过的玉，冷而润，却莫名让人想听下去。

"柒同学，"他突然点名，"你认为用叛逆行为获取关注，属于哪一层次的需求？"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柒允婧的刀尖停在桌面上，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郑沐远的眼睛在投影仪的蓝光下呈现出浅褐色，虹膜边缘有一圈星芒状的纹路，像她昨晚在天文台望远镜里看到的猎户座星云。

"安全需求。"她慢悠悠地转着刀，"当归属感出现黑洞，人就会变成坍缩的恒星。"

郑沐远微微挑眉，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有意思的观点。"

社团活动结束后，柒允婧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教室里只剩下她和郑沐远。

他整理资料的动作很精准，像在操作某种精密的仪器。柒允婧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铁质药盒上——冷灰色的金属表面，边角有些磨损，盒底刻着三个字母：YYJ。

她的名字缩写。

柒允婧眯起眼，美工刀的刀尖轻轻抵上药盒边缘。

"帕罗西汀配黑咖啡会死人的。"她漫不经心地说，"诱发窦性心律不齐。"

郑沐远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父亲是心外科医生，"柒允婧扯了扯嘴角，"虽然他现在只关心别人的心脏。"

郑沐远没接话，只是把药盒推到她面前。

"打开看看？"

柒允婧挑眉，刀尖一挑，盒盖弹开——里面整齐地码着白色药片，但最底下还藏着三枚微型芯片，表面蚀刻着"TCAS V2.3"。

"航空防撞系统？"她皱眉。

郑沐远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他的掌心温度偏低，像握着一块冷玉。

"你父亲是MU5735的乘客，对吗？"

柒允婧的瞳孔骤然紧缩。

三年前，那架航班在圣诞夜坠毁，无人生还。

"你怎么知道？"

郑沐远没回答，只是松开她的手，从药盒里取出一枚芯片，轻轻按在自己的颈侧。皮下立刻泛起幽蓝的微光，像某种电子设备的信号灯。

"这才是TCAS系统真正的警报声。"

他的心跳声透过芯片传来，紊乱、急促，像故障的雷达波。

柒允婧的刀尖微微发颤。

"你到底是谁？"

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韦伟的红发像燃烧的信号旗掠过窗棂，羽毛球拍"哐当"一声砸在门框上。

"柒允婧！李老太在停尸……咳，教务处等你！"

柒允婧翻了个白眼，抓起书包往外走。经过郑沐远身边时，她故意撞翻了他的药盒。

芯片和药片散落一地。

郑沐远蹲下身去捡，后颈的衣领微微敞开。柒允婧瞥见他的皮肤下泛着同样的蓝光——那不是什么治疗仪，而是植入皮下的电子设备。

"喂，"她突然开口，"你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了。"

郑沐远抬头，柒允婧己经转身离开。

走出教学楼时，暮色沉沉压下来。柒允婧摸出手机，发现母亲发来一条信息：

"这周生活费己转，记得买新校服。"

她面无表情地删掉消息，指尖在口袋里碰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郑沐远的飞机吊坠，她刚才顺手牵羊摸走的。

钛合金的机翼上，刻着一行微缩编码：

MU5735 02:22

坠机时间。

柒允婧的呼吸微微停滞。

远处，郑沐远站在走廊尽头，目光穿过人群，静静地看着她。

风吹起他的衬衫下摆，像某种无声的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