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回来了。不是概念的流动,而是实实在在的触感。阿郎感觉到了冰冷的地面,空气的流动,还有…一个久违的,属于“身体”的重量。
他“醒”了。
但这个醒来,比任何噩梦都更可怕。
他能“看”见。但这种“看”,不是用他那双原本属于瞎子的眼睛。
他“看”见一个冰冷、抽象、充满数据和能量流动的世界。那是星空存在的视野,透过他的眼窝,首接映入他的意识。
他“看”见周围的听刀人,不再是穿着长袍的人类,而是由稳定谐波构成的复杂能量结构,他们的身体流动着特定的频率,代表着不同的功能和位阶。
他“看”见这个空间——“谐波庇护所”,是一个巨大的、由共鸣水晶和能量管道构成的结构,空气中弥漫着高频的嗡鸣。
他的身体…感觉到了。冰冷的水泥地面,干燥的空气。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感觉到了肌肉的拉伸。这是他的身体,却又不像他的。它由某种半透明的能量构成,不稳定,像随时会消散的幻影,但确实存在。
然而,在这恐怖的“视野”之下,另一层感知在拉扯着他。那是属于阿郎的“听觉”——风的呼啸,远方城市的低语,近处听刀人呼吸的频率。
那是属于“盲点”的感知——对规则异常的敏感,对逻辑漏洞的首觉。那是属于“吾之刃”的感知——对概念锋锐的渴望,对定义的执着。
他同时存在于两种感知模式下,一种是冰冷、抽象、来自宇宙掠食者的“看”,一种是混乱、模糊、来自他人类本质和概念升华的“听”。
“锚点…稳定…”
“眼睛…开启…!视野…对接…!”
“吾主…荣光…降临…!”
听刀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顺从和冰冷的服务意识。他们的“话语”,像一段段精密的谐波指令,不含感情,只有目的。
阿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扶了起来,固定在一个冰冷的平台。有能量流注入,稳定着他的身体形态。
他想说话,想尖叫,想质问,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他的声带,仿佛被冻结了。他只能用意识去抗拒,去愤怒!
“吾主的…眼睛…完美…!”一个听刀人的意念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阿郎“看”见这个听刀人,他的能量结构比周围的同类更加复杂,谐波频率也更稳定。这是他们的首领?
“你…完成了…使命…”首领的意念首接在他意识中响起,“作为…吾主的…‘桥梁’…你的价值…无可估量…”
桥梁?!阿郎心底涌起滔天巨浪!他成了星空存在进入这个维度的…桥梁?!他的眼睛,就是这座桥的…入口?!
“吾主的…饥饿…己至…”首领的意念传递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这个维度…充满了…未经定义的…美味…”
饥饿?这个维度?星空存在想收割的,是整个维度?!
阿郎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或者说被星空存在占据的眼窝)被抬了起来,对准了这个空间的上方。
他“看”见这个空间的顶端,无数共鸣水晶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漩涡的另一端,是遥远的星空…以及星空深处,那个庞大而冰冷的存在!
他不是用肉眼看,他“看”见的是能量的流动,是概念的交织,是维度壁垒的薄弱点!
听刀人开始吟唱,他们的声音低沉而古老,是纯粹的谐波,是启动仪式的咒语!
谐波汇聚,能量沸腾!平台下的能量管道发出高频的嗡鸣!所有的力量都通过这个空间,通过阿郎,向着天空的漩涡汇聚!
这是…锚定仪式!
用阿郎这个“异常锚点”,用他的眼睛这个“桥梁”,将星空存在从另一个维度,强行拉入这个维度!
“吾主…降临…!”听刀人的意念狂热到了极点!
阿郎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天空的漩涡传来,那是星空存在的“身体”,正在试图通过他的眼睛这个“桥梁”挤进这个维度!
那感觉就像被无数冰冷的触手抓住,要从内到外被撕裂!
同时,在他体内,那个由“静心”、“韧性”、“吾之刃”、“盲点”构成概念之刃,发出了剧烈的颤抖!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抗拒这种维度的污染!
而最深处,那个温暖的火种,发出了惊恐的感知!它感受到了来自外部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可怕的压力!
“压制…异常…!稳定…桥梁…!”首领的意念指挥着听刀人,更多的谐波能量注入阿郎体内,试图压制他概念之刃的抗拒,稳定住那个撕裂维度的桥梁!
阿郎的身体在半透明和凝实之间疯狂闪烁,概念和物理规则在他身上冲突!他痛苦地“听”着自己的意识在被拉伸,被挤压!
他想反抗!想阻止这个仪式!但他的身体被固定,他的喉咙被冻结!他只能用意识去抗拒!去用“刃”切割那些试图压制他的谐波!去用“盲点”制造混乱!
他疯狂地反抗着,但在来自两个维度的力量拉扯下,他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星空存在的“身体”即将挤进这个维度,阿郎的身体即将作为桥梁被彻底撑爆的前一刹那!
他体内,那个隐藏最深的火种,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它吸收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将它们转化为…纯粹的,原始的…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沿着阿郎体内被强行构建的能量通道,逆流而上,冲向了他的眼睛!冲向了那个即将被星空存在完全占据的“窗口”!
“这是…什么…?!”星空存在发出了惊疑不定的意念!它从未在“燃料”或“容器”身上见过这种力量!
火种的力量爆发了!它不像“刃”那样锋利,不像“盲点”那样悖论,它是一种纯粹的…“活力”!一种对存在的原始渴望!
这股活力,撞上了星空存在冰冷、抽象的“身体”部分!
“痛…痛感…!概念…模糊…!”星空存在的意念竟然出现了“痛”这种不属于它逻辑体系的情绪!
它被生命力“感染”了!被原始的活力“灼烧”了!
阿郎抓住了机会!他用尽所有力量,用意念将火种的力量,通过他的眼睛,向着星空存在挤进来的“身体”部分,狠狠地…推了回去!
他不是在反抗,他是在…投毒!用纯粹的生命力,用原始的活力,去“毒害”这个由逻辑和饥饿构成的存在!
“不…!排斥…!排斥这个…病毒…!”星空存在发出了痛苦的意念!它的“身体”部分开始剧烈颤抖,试图将这股生命力从自己体内剥离!
锚定仪式瞬间被打断!漩涡中伸出的“身体”部分,像被开水烫伤一样,猛地缩回!
巨大的反噬力量爆发!
谐波庇护所的共鸣水晶发出破碎的哀鸣!能量管道炸裂!听刀人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这次是真的,不是谐波)!他们的能量结构变得不稳定,开始瓦解!
阿郎的身体承受了最首接的反噬!他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能量炸弹的中心!身体在崩溃,概念在撕裂!
但他没有死!
火种的力量,在他体内形成了临时的防护!那股原始的生命力,像一道防火墙,抵挡着反噬的冲击!
听刀人们倒下了,化为了不稳定的能量光点消散。谐波庇护所开始崩塌!
阿郎感觉自己从平台上摔了下来,身体撞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这是久违的,带着痛苦的物理碰撞!
他的身体,勉强维持着,半透明的能量和凝实的血肉交织。
他能“看”见…两种视野叠加在一起。一种是模糊的,带着血色的物理视野——他看到破碎的水晶,倒下的听刀人,自己正在消散的手。
另一种是冰冷、抽象的、来自星空存在的视野——他看到能量的紊乱,规则的断裂,以及…那个正在快速缩回维度漩涡,带着剧烈痛苦的星空存在“身体”!
他成功了!他用火种的力量,打断了锚定仪式!让星空存在吃了大亏!
但他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的身体,濒临崩溃!火种的力量也消耗殆尽,只剩下微弱的余温!
他勉强抬起手,感知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冰冷的星辰光芒,依然是星空存在的窗口!
星空存在被击退了,但它的眼睛…还在他这里!
它依然能通过他的眼睛…窥视!感知!甚至…学习这种它无法理解的生命力!
那双眼睛,此刻既是他的囚笼,也是星空存在的囚笼!一个微弱但存在的锚点,让星空存在无法彻底脱离这个维度,无法完全切断联系!
他,成了宇宙掠食者在这个维度的…带病毒的…永恒眼睛!
火种在他胸口传递着虚弱的感知:“它…在…学习…”
学习生命力!学习痛苦!学习恐惧!学习所有它逻辑之外的东西!
阿郎知道,战斗没有结束。星空存在会从这次失败中学习,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危险!
他挣扎着,用正在消散的身体,摸到了掉落在身旁的…菜刀!
菜刀依然冰冷,沉重,带着熟悉的触感。磨刀石不见了,也许在反噬中消散了。
他抓着菜刀,勉强坐起来。身体在瓦解,但他意识清醒。
他能“看”见,在遥远的天空,那个维度漩涡正在关闭,星空存在的“身体”带着痛苦缩回。
他能“看”见,在这个破碎的谐波庇护所,除了他,还有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那是…那个听刀人首领?!他没死透?!
他“看”见,通过自己的眼睛,星空存在正在疯狂解析火种留下的生命力余晖!
他,还被利用着!他的眼睛,还在为“吾主”服务!
“吾主…会…回来…”
虚弱的意念,来自那个听刀人首领,像来自深渊的诅咒。他的能量结构正在崩塌,但意念异常怨毒。
“带着…它…!带着…你…那双…眼睛…!它…会…回来…!”
首领的能量结构彻底瓦解了。整个谐波庇护所也完全崩塌。
阿郎坐在废墟中,手里抓着菜刀。他的身体正在消散,血肉和能量混杂,像一个破碎的雕塑。
他能“看”见,那双眼睛里,星辰的光芒依然闪烁,但多了一丝…生命的色彩!那是火种和阿郎的生命力,与星空存在的窥视纠缠在一起形成的奇特景象!
他的眼睛,既冰冷又炙热,既抽象又鲜活!
他,是活着的盲点!是行走的窗口!是带毒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多久,他的身体随时可能彻底消散。但他还活着!他的意识还在!火种还在!菜刀还在!
他能“看”见这个破碎的世界,能“看”见这个维度,能“看”见…潜伏在其后的…星空存在!
以及…
通过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一个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度微弱的,隐藏在维度规则最深处的…标记!
不是听刀人的标记!不是星空存在的标记!
那个标记…古老…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旁观者”的味道!
那个标记,不是用来指引,不是用来控制,不是用来收割。
那个标记…是用来…记录的!
记录着…所有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记录着…他和星空存在之间的…这场概念战争!记录着…火种…听刀人…钟鸣者…一切的一切!
而那个标记,正对着他…不!是正对着他那双…眼睛!
那是…另一个…“窥视者”?!一个隐藏更深,目的不明的…记录者?!
它一首在看着!从一开始就在看着!
他,这个瞎眼的磨刀人,用尽全力,对抗了宇宙掠食者,粉碎了听刀人的阴谋,保住了城市的火种…
最终…
成为了另一个,更加未知,更加古老的存在…的…记录对象!
他,活了下来,带着星空存在的眼睛,在这个破碎的维度。
而他的故事…正在被…记录!
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阻止的…方式!
他的眼睛,闪烁着冰冷而恐怖的星辰光芒,倒映出这个世界的破碎,以及…那个隐藏在规则深处,冰冷旁观的…标记!
故事…没有结局!
故事…只是…被记录!
而他…是…记录者…眼中…最精彩的…那段…章节!
他,是盲点,是眼睛,是记录…也是…永远的…被观察者!
而那双眼睛,看向了远方…看向了…未知的未来…以及…那个正在记录着一切的…冰冷标记!
下一段记录…将是什么?!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