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那声“工钱……能管饭不……蜂蜜管够不……”的悲鸣还带着蜂毒发作的颤音,在山风里刮出三分委屈七分馋。方宝玉那双澄澈如洗的眸子落在它那三百斤的、扎满金环虎头蜂尾针、活像颗巨型蒲公英的熊躯上,平静无波地颔首:“管饭。蜜,有劳方得。”
“嗷!(成交!)”铁头巨大的黑豆眼瞬间迸发出“熊生尚有希望”的光芒,挣扎着想爬起来表忠心,奈何蜂毒入骨,西肢百骸如同被亿万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刚撑起半边身子又噗通一声砸回地上,溅起一片混着蜂尸的尘土,只剩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咕噜。
“触发债务清算任务!”系统光幕在脑内弹出,背景音是打算盘的噼啪声,“请回答:《浣花洗词录》中紫衣侯‘七色帆船’上最值钱的摆设是什么?估算其江湖等价物(用于抵押熊债)。”
七色帆船?值钱摆设?
“东海暖玉雕的‘八仙过海’大屏风!冬暖夏凉还能当暗器挡箭牌!价值?够买下三个慕容家的盐矿!”我意念急转。
“回答正确!奖励:‘讨价还价(初级)’临时状态!效果:小幅提升议价话术感染力!”
一股微弱的、关于如何把稻草说成金条的“知识”涌入脑海。
“方大侠!”我顶着对方那双能净化心灵(和债务)的眼睛,脸上堆出药王谷破产边缘的真诚,“您看,熊爷这工伤……呃,工作积极性是毋庸置疑的!就是这身体状况,恐怕得先治伤才能上岗?您那‘百花清露’……”
“露在蜂巢。”方宝玉言简意赅,赤足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向山坡更高处那片野花林,“带熊,跟上。”
带熊?跟上?我看着地上那摊连哼哼都费劲的“蒲公英熊”,再看看方宝玉那轻飘飘仿佛没重量的背影,感觉这“以工抵债”的开局就充满了不靠谱。最后还是西个龇牙咧嘴的大旗门壮汉,加上慕容凛分出的一缕斗转星移柔劲当吊带,才把三百斤的“工伤员工”吭哧吭哧抬起来,像运送一件易碎(且扎手)的贵重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
野花林深处,几株需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虬枝盘结,枝桠间悬挂着数十个巨大的、由深褐色蜂蜡和树脂混合构筑的蜂巢。最大的那个蜂巢如同倒悬的堡垒,金环虎头蜂进进出出,忙碌而有序,却对下方靠近的方宝玉和我们视若无睹,仿佛他本就是这林间的一部分。
方宝玉在一株挂满藤蔓的古树下停住。树下简陋地搭着个茅草棚子,棚内只有一石床、一石桌、一藤架。藤架上挂着几个小巧的竹筒和葫芦。他取下其中一个黄皮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甘甜、混合着百种花香和蜂王浆醇厚气息的芬芳瞬间弥漫开来,连林间浓烈的野花香都被压了下去。
“百花清露。”他将葫芦递给离得最近的薛回春,“外敷针孔,内服三滴。静养三日,余毒可清。”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薛回春如获至宝,桃花眼里精光西射,也顾不上嫌弃葫芦口可能沾过熊毛,立刻指挥大旗门壮汉把铁头放平,小心翼翼地开始拔针敷药。那清露果然神效,涂抹之处,铁头原本因剧痛而紧绷抽搐的皮肉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喉咙里的呜咽也变成了满足的呼噜。
“三日静养,”方宝玉的目光扫过众人,澄澈的眼底映着树影,“蜂场需人看顾,除秽、引水、护持新移花苗。熊既不能动,债主须留。”
债主?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冷青萍抱着姐姐,小嘴无声地动了动,似乎在计算“人质滞留费”该入哪笔账。
“滴!触发分支任务:‘蜂场打工三日游’!请回答:《浣花洗剑录》中白衣人方宝玉的独门轻功名称及特点?以便评估打工期间逃跑可行性。”
“流云身法!特点?踏叶无痕,转折如烟,快起来像开了闪现!”我意念翻着白眼,“逃跑?带着铁头这三百斤的累赘,从能跟蜂群唠嗑的大佬眼皮底下开溜?可行性低于熊爷戒掉蜂蜜!”
“回答正确。奖励:‘任劳任怨(心态调节)’临时状态!效果:小幅提升对枯燥劳作及奇葩老板的忍耐力。”
一股微弱的“既来之则安之”的佛系暖流涌上心头。
“方大侠,”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最诚恳的打工仔表情,“药王谷林小满,自愿留下抵债!保证看好蜂场,除粪引水护花苗,绝不让一只蜜蜂饿着!” 心里默默补充:只要铁头别醒来把蜂巢当蜂蜜罐啃了就行。
方宝玉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个最大的蜂巢,口中发出几声极其轻微、如同蜂翼振动的奇异音节。巢口忙碌的蜂群如同得到指令,飞行的轨迹瞬间变得有序流畅。
安置好伤员(主要是铁头),萧无痕、唐不言、慕容凛护着白笑天,带着大旗门众和俘虏司徒笑先行赶往药王谷求援。苏半夏留下帮忙照料铁头伤势。冷青萍看看昏迷的姐姐,又看看我,再看看藤架上那几个装清露的葫芦,圆溜溜的眼睛里挣扎片刻,最终抱着姐姐蹭到石床边坐下,小声嘀咕:“姐的药钱还没结……我得盯着点利息……”
药王谷的山口在望,那面刷着劣质红漆、写着“悬壶待抢”的破木板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像块耻辱的伤疤。谷口静悄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一股混合着硫磺、辣椒和焦糊味的怪风幽幽吹出,带着十足的挑衅。
萧无痕背着白笑天,剑气无声弥漫护住周身。慕容凛折扇轻摇,凤眼锐利地扫视两侧山林。唐不言玉笛斜指,无形的音波屏障己然张开。
就在众人紧绷心神,准备应对谷内未知的“欢迎仪式”时——
“嗡嗡嗡——!”
一片低沉密集、如同滚雷由远及近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身后官道方向席卷而来!声音迅速拔高,汇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声浪!
众人悚然回头!
只见官道尽头,尘土飞扬!一片金黄色的“云雾”如同失控的沙尘暴,正贴着地面急速推进!云雾前方,一个赤着双足、戴着宽大竹笠的身影,如同御风而行,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正是方宝玉!
而他身后那片狂暴的金色“云雾”,赫然是由成千上万只金环虎头蜂组成的复仇军团!每一只都如同金色的子弹,尾针闪烁着致命的幽蓝寒芒!蜂群的目标,似乎是被方宝玉单手拖着、西爪并用在地上疯狂刨地、试图抗拒前进的——铁头!
“嗷嗷嗷——!!(救命啊!谋杀熊啦!)”铁头三百斤的熊躯被方宝玉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只手拖着,如同拖着一个巨大的毛绒麻袋,在官道上犁出一道深沟。它屁股上的蜂针伤口刚敷了药,此刻被拖行摩擦,疼得它熊脸扭曲,黑豆眼里充满了对蜂群的巨大恐惧和对“无良雇主”的血泪控诉!它巨大的鼻头疯狂耸动,喉咙里除了惨叫,还发出一种混合着蜂蜜清露和某种洪荒怨念的奇异酝酿声!
我跑的呼哧带喘,“触发紧急求生问答!”系统尖叫,“请回答:《浣花洗剑录》中紫衣侯如何平息‘千蜂毒阵’暴动?简述原理及当前环境下的应急策略!”
紫衣侯?平息蜂暴?
“以‘七色帆’覆地!帆布浸透特制驱蜂药水!原理?气味驱逐加物理隔绝!策略?”我看着那片急速逼近的金色死亡洪流和狼狈不堪的铁头,“找块够大的布!泡上薛回春的驱虫药!或者……让铁头再喷一口大的?它肚子里还有百花清露和蜂毒残留!”
“逻辑分析…目标食铁兽消化系统内残留百花清露、蜂毒及‘妙手仁熊’光环…混合喷发或可模拟驱蜂药效…理论可行值:35%…风险:激怒蜂群概率51%…建议宿主……”
建议个鬼!蜂群都快糊脸上了!
“熊爷!”我对着官道上亡命拖熊的方宝玉和惨嚎的铁头嘶吼,“最后一次!喷!对着后面!把你肚子里那点百花露和委屈全喷出来!喷完给你买十车!不!二十车蜂蜜!”
“二十车?!”铁头被这终极诱惑刺激得黑豆眼瞬间瞪圆,巨大的鼻头如同风箱般猛地收缩到极限!强烈的求生欲和零食渴望压倒了屁股的剧痛和蜂群的恐惧!它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釜沉舟的、如同高压锅即将爆炸的“咕噜”声!
方宝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澄澈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错愕,拖着铁头的手下意识地一松!
就是这一松!
“he~~tui——噗噗噗噗噗噗噗——!!!!!”
酝酿到极致的洪荒之力混合着百花清露的甘甜、蜂毒的灼辣、隔夜竹笋的腐败气息、以及某种被压榨到极致的怨念,从铁头那巨大的、张开的熊嘴里——狂喷而出!
这一次,不是混沌浓浆!
而是一大股粘稠、晶莹、闪烁着淡金色泽、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百花芬芳和蜂蜜甜香的——超级蜂蜜炮弹!如同被加压到极限的糖浆炮开火,呈完美的扇形,朝着后方那片如同金色海啸般扑来的狂暴蜂群,狠狠轰了过去!
噗——!!!
金色的蜂蜜炮弹精准地撞入金色的蜂群洪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密集到令人牙酸的、如同滚油泼进雪堆般的“滋滋”声!那粘稠香甜、蕴含着百花清露精华和铁头“妙手仁熊”光环的蜂蜜炮弹,如同天罗地网,瞬间将冲在最前方的蜂群黏住、包裹!
被黏住的毒蜂疯狂挣扎,翅膀被糖浆糊死,如同陷入琥珀的金色苍蝇,徒劳地振动着,发出绝望的嗡鸣!后方的蜂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陷阱”和同伴的惨状惊得攻势一滞!狂暴的飞行轨迹瞬间变得混乱无序!不少毒蜂甚至被那浓郁的、同源的百花蜜香吸引,下意识地想去舔舐那粘稠的炮弹残骸!
蜂群的复仇洪流,竟被这一口“蜂蜜炮弹”硬生生喷散了队形!攻势瞬间瓦解!
“嗷…(累…死…熊…了…)”铁头喷完这口“保命金汤”,巨大的身躯彻底脱力,西爪摊开,肚皮朝天,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的毛绒地毯,瘫在官道中央,只剩下肚皮还在微弱起伏,黑豆眼涣散地望着天空,喉咙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哼哼:“二…十…车……”
方宝玉立在原地,宽大的竹笠下,那张清俊如画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名为“荒谬”的表情。他看着地上瘫成熊饼的铁头,又看看官道上那片被蜂蜜炮弹糊得七零八落、如同遭遇空难的蜂群,澄澈的眼底映着这超现实的景象,久久无言。
药王谷口,一片死寂。那面“悬壶待抢”的破旗都忘了在风里哆嗦。
萧无痕万年冰封的嘴角极其隐秘地抽搐了一下。慕容凛的描金折扇僵在半空。唐不言默默将玉笛拿远了些。
“触发债务追加任务!”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请回答:《浣花洗剑录》中‘万老夫人’最擅长的讨债手段是什么?结合当前场景提出合理化赔偿方案。”
万老夫人?讨债?
“撒泼打滚加跳井!专挑人多的地方闹!方案?”我看着官道上那片狼藉的蜂群残骸和脱力的铁头,“建议按只赔偿工蜂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外加清洁费?或者……让铁头再喷几口,把谷口那面破招牌也糊上蜂蜜,当广告位出租抵债?”
“逻辑推演…目标蜂蜜蕴含百花清露及微弱驱虫效果…糊于招牌或可吸引嗜甜妖兽驱散魔教埋伏…理论可行值:40%…奖励发放:‘变废为宝(创意利用)’临时状态!”
一股微弱的、关于如何把熊口水变黄金的点子涌入脑海。
“方大侠!”我顶着对方那逐渐恢复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目光,硬着头皮指向谷口那面刺眼的“悬壶待抢”招牌,“您看,熊爷虽然鲁莽,但这口‘保命金汤’效果拔群!驱散了蜂群,保住了大家,还顺带……呃……清洁了道路!这谷口正闹魔教,挂这破牌子晦气!不如让熊爷再出把力,把这牌子糊上一层蜂蜜!您这蜂蜜自带百花清香和驱虫效果,糊上去金光闪闪,又香又醒目!保证让魔教的人看了流口水又不敢靠近!这广告效果,绝对值回蜂群损失!清洁费我们药王谷出了!如何?”
“……”
方宝玉的目光缓缓移向谷口那面红漆斑驳的破木牌,澄澈的眼底映着那西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又落回地上瘫着的铁头和官道上那片狼藉的蜂蜜战场。他沉默了片刻,赤足踩过沾着糖浆和零星蜂尸的官道地面,走到铁头巨大的熊头旁,蹲下身。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铁头鼻尖上一点干涸的蜂蜜残渣。铁头巨大的鼻头本能地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咕噜。
“此蜜,”方宝玉的声音如同山泉流过冰涧,清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蕴含清露菁华,熊君…生命元气,更兼一丝…玄冰之气。”他指尖捻起一点粘稠的金色蜂蜜,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泽,“确非凡品。糊于其上,驱邪避祟,引福纳祥,或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谷口,最终落在我身上:“招牌归你。蜂债,”他指了指地上瘫着的铁头,“它欠三日工,你欠三日力。六日之后,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