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子……”应无双恍然大悟地喔出来,“你就是师父说的,飞升三次,次次都遭雷劈成炭的散仙,无尘子!”
“没礼貌的后辈!”被当众揭了短处,无尘子脸黑成锅灰,瞥到无双腰上挂着的白泽玉穗,扯起嘴角一边:“竟不知无量剑尊又收了位亲传,呵,徒随师父,也是个没教养的。”
“喔……原来就是她啊,果真秀外慧中,一看就是修道好苗子。”底下对应无双的评价,很快从莽撞无知转成了胆魄惊人。
谁都知道,十年前潇湘镇有场罕见的天灾,大寒不断,雪塞外途,冻死骨无数。就是这位的降生,引得百鸟朝鸣,春临大地。
玉泽无量剑尊更是亲自前往此处,带走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收为亲传,一切的一切都在佐证镇民的猜想,或许灵娄仙君早己转世。
无尘子与师父素来嘴上不对付,不放过任何能损对方的事。眼看火要烧到自家师妹,师兄赶忙上前打起圆场,俯身行一礼:“散仙息怒,师妹首次下山历练,性子还不大不成熟,望前辈多担待。”
“你倒是通透。”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无尘子也不想失了颜面。
他从袖口摸出细如发丝的红绳,每隔半掌长就有枚天师钱栓着扭成奇异的形状。
轻轻吹上一口气,那绳如同人一般站立行走。
“去,夺了她的魂魄,我倒要看看这皮下是人是鬼。”
!!!
突如其来一招,司烬只好拉住两旁人挡在她面前,可那钱做小人跟开了灵智似的,前面抓不住,就绕到了后面,她只恨双脚不能像手一般灵活。
“不可!”
一道飞符打在铜人上,让其很快暂失行动力。
又是她,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司烬望向应无双时心有些复杂,心叹,世上还是傻人多啊。
应无双自幼受门规熏陶,嫉恶如仇,恃强凌弱也是恶,哪怕是师父的朋友也不行。
“擅自对凡人使用高禁法术,散仙又怎样,逾规就是逾规。”少女有些激动,又甩出几张符加固对铜人的禁缚。调头给司烬投来安心的眼神,解释道:“这法术若有闪失,对精神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姑娘深思。”
好…好强烈的圣光。
[系统,这人不会就是二册女主吧。]
「剧情未正式开启,不知道嘞亲亲。」
“姑娘是个心善的,我不愿你为难。”
司烬觉得这人有趣极了,改了主意,钻出人堆,迎着黄半仙审视的目光,可怜兮兮躲在应无双背后。
“不过大人得立个约,若我是你说的邪祟,就任你处理。不是,就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答不上来,你就得对天大喊三声,我是骗子,如何?”
怎么听,这亏都是这小姑娘吃了。倒显得他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作为前辈,无尘子觉得不太像话,就指了指无量箱,道:“答不上来这钱你拿去。”
司烬搓搓手,嘴角难压:“早说给我啊,快快快,管你十八般武艺通通上!”
“无知。”
用不着主人动手,那铜钱小人自行扯开困身的黄符,飞扑到司脑门上钻了进去,不知是幻觉与否,她感觉到,这连脸都没有的小人,居然在畅快地笑。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前世种种都如同走马观花般飞速掠过。在彻底晕厥前,司烬牢牢拽住了应无双袖子,艰难道:“这娃笑得真恶心,你替我扇它。”
“……什么!说谁娃娃恶心!”
还没人敢说他无尘子的手艺丑。
小仙童简首给气冒烟了,还是师兄眼疾手快,一把提住要跳起来打人的无尘子,劝道:“仙人,仙人,息怒,孤女,是孤女!可怜啊。”
等再次迷迷瞪瞪醒来,一切尘埃落定。
无尘子输了。
魔本就不存三界内,这人间把戏自然也找不出她的出处。说起来他也算不上输,败在能力不济。
铜人扭动头顶空空的铜钱,跳入无尘子掌心,顷刻碾作粉。
无尘子愿赌服输:“哼,问吧。”
一听,司烬站首身子,向照料自己的应无双,道了声谢,才慢悠悠道:“我想问,你在给人算命时,可有在善主命数中算到自己的出现。
若算出了,从你指明的那一刻,是不是说明,你窥探的凡人未来就是一种欺骗。反之,则可以说凡人命数本该如此,与你的提点无关。”
好一个弯弯绕绕,话里有话,骂他骗子呢。
应无双呆了好一会儿,也没理清。无尘子这人精却是明了,一改先前暴躁样,爽朗大笑起来:“因果循环,本是无解,无解啊。”
他行走这大江南北,定,众生平等,善恶不究,却忘了,人各有定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善结善的因,恶得恶的果,加诸一身注定与仙字无缘。
他答不出,仰天喊了三声:“我是骗子。”
之后,化雾离去。
这册书里的人倒是坦荡,司烬上前抱住无量箱掂了重量,又细数一遍,总共一百八十两,嘴角彻底压不住。再看喧哗散去,师兄妹二人也打算走了,门中有禁令,他们需得在天黑前回去,这一耽搁,又要耗掉两张遁地符。
“等会儿……”
司烬从箱里摸出十两银子,递过去,十分恭敬:“多亏二位出手相助,这些就请善人喝杯茶。”
“这能喝个什么茶?唔……”
“师妹开玩笑呢,修者扶弱本是应当,姑娘生活困苦,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师兄捂住应无双那漏洞百出的嘴,往后拖。生怕又闹出个名堂,小声:“祖宗少说两句吧。”
不要钱,司烬倒是不意外,女修这身碧青罗裙,是件极品法衣,刀枪不入,行若荷叶微荡,乃万年雪蚕丝纺织,寻常富贵人家可求不到。
也正因如此,她更要给出答谢。
“钱两位不缺,蛇胆要吗?是妖的喔~”
“嗯?”
两人果然顿住脚,司烬了然,取出一块破布包好,抛了过去。
普通蛇胆他们自是不缺,妖就不一定了。毕竟现在世道,人与妖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那些东西见了光,就会引来不小的纷乱,谁都不想背上千古骂名。
相顾一眼,全是猜忌,司烬可不会管这么多,人情还了,该去卖货,过了今天,肉最大可能会变味。
两人也很识趣,收纳后没作纠缠,很快让来来往往的人淹没。
高楼之上,两仙人对立而歇,俯凝车马骈阗的长街,比起看青衣少年的舒展得意,无尘子更乐意瞅下方吆喝卖肉的“孤女”。
那个问题他仍在耿耿于怀,一时间想入了迷,老友丢来一酒壶击飞思绪,气不打一处来,踢脚过去。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
祁无忧懒懒闪过,又饮一杯:“这不是死不掉嘛……我那徒弟如何,很不错吧。”
“是不错,骄横无理,就差没把老夫面子按地上擦……你真就觉得她是你大徒弟转世,性子也差太远了。”
“谁知道呢,是也好,不是也很好,都是我徒弟。”
他有些醉了,背靠黛瓦,任发丝散开,见无尘子还伸个脖子,往下望。就想有啥怪事,连酒都不喝了。慢腾腾挪了屁股过去,一同观。
“刚猎的鹿肉,新鲜带血,炖汤烧烤,样样可口,美容养颜,强身补虚啦!”
一个肩搭汗巾的男子,走到司烬摊位前,连肉都没翻开瞧上几眼,就递过来小袋银子,“这些我家掌柜都要了。”
哟呵,还是开餐馆的大老板。司烬手脚麻利,撑开麻布袋往里放,顺嘴还打探起来:“我这肉都是清早上山捕的,新鲜的很,小哥客栈是开哪里的,我货多着了,还要的话,我免费给你送上门。”
“这……得问问掌柜意见。”
小哥吩咐一位丫头前去问话,司烬也想知道是哪位财神爷,眼紧随着女侍步子。
马车上,纤纤玉手挑开珠帘,背对着她,只能瞧见发饰白羽根坠着的紫色蚌珠在轻轻摇。屋顶上的祁无忧却是看明白了,风吹酒醒,不觉间道出女子身份:“魔后,笑生。”
“顺她所求来吧,今日梳妆不妥,不宜见。”
隔得太远,司烬没能听清。
小哥从女侍口中得了答复,很快为她指明了路:“城角西处,友斋客栈,这是定金。”
“这姑娘今天赚大发喏。”无尘子喝了口闷酒,想到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份,更痛了。“诶……你不是喜欢捡人回你老窝吗?我看这人挺蹊跷,又是个没爹娘的,捡回去,我也好琢磨琢磨。”
“……”
“……”
无人搭话,无尘子生疑转过头,只有东倒西歪的空酒壶在回他。
这天杀的又玩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