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宽敞明亮的病房内,检测仪器滴滴作响,昭示着被检测人还有生命体征,且平稳健康。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名面容苍白的青年,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肉,颧骨凸出,两侧脸颊凹陷,嘴唇苍白,却不干裂,显然被人好好照顾着,他双眼紧闭,睫毛长而浓密,眼型很好看,像桃花,不难想象,如果这双眼睛是睁开的,那会是多漂亮勾人的一对桃花眼。
可惜,它已经紧闭了半年。
病房外传来脚步声,下一秒,病房门被打开,率先进来的,是一束鲜艳如阳的向日葵,紧接着是一身白大褂,再接着是一张淡然温雅的脸。
什(shí)医生……
什郢将门关上,走到病床旁的小桌前,将桌上玻璃花瓶内蔫嗒嗒,低垂着脸盘子的向日葵取出,换上新买的向日葵,随手整理了下,拉过小椅子坐下。
目光柔和的望着病床上紧闭双眼的青年,他就这么安静的注视了二十分钟,才起身,开始日复一日的照顾工作。
他打来一盆温水,仔细给青年擦洗身体,擦洗好,他又倒来一杯温水,沾着棉签,一点一点往青年唇上润,最后摘下即将空了的输液瓶,找护士拿了瓶新的,亲手换上,再次坐下,安静的看着青年,直到太阳落下,他才起身离开。
这半年来的每一天都是如此,他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准时来到医院,来到这间病房,又在太阳落山后离开。
大多时候,他都是安静的看着青年,默默陪伴着他,偶尔会带书来,不过是一些金融相关的书,他会嗓音温和的将书中的知识读出来,会在读完一个阶段的知识后停留个把月,再继续读下一个阶段的知识,像是特意空留出时间让青年消化这部分知识。
出意外没能准时过来的时候,他会在大半夜过来,一边做着日常的擦洗工作,一边温和的解释他为什么没能准时过来,然后趴在床边对付一晚,天亮后离开。
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才能等到青年醒过来,或许大概没有这个可能了。
……
顾阂睁开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出神,好半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已的脸颊,有肉,他又掐了掐,肉不多。
他坐起来,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与惆怅。
他应该是做梦了,这样的梦,算不算得上美梦呢?或许算吧。
原主应当是真的穿到了他那个世界,到了他那具身体里,这是美事,但那具身体现在是个植物人,清醒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这是坏事……
还有,他的心理医生,不对劲啊!
那眼神……嘶,顾阂觉得他需要呼吸器,有点子窒息。
救命!他怎么不知道他心理医生对他有意思啊!
等等,不对,他要真对我有意思,那应该给我读小说,而不是什么金融学,他又没上过学,他能听出来个什么啊!
除非……
顾阂惊恐,麻溜把这题揣出脑子,但又忍不住想他那个样子,能听到吗?哦不对,是原主能不能听到……
啊!麻袋的!
顾阂抖着手抱头,痛苦哀嚎,妈耶,不敢想不敢想,这踏马细想不了一点!
他维持这个姿势好半天,才将头出,深呼吸一口气,催眠自已:“梦,都是梦,都是你自已想的,不是真的,住脑了哈,起床!”
他麻溜爬起来,洗漱点外卖,冰箱已经没有存货了,在季珈或者陆闫出差回来前,他都只能点外卖了。
毕竟他一个人独闯菜市场太危险了,一个搞不好就是医院一日游,更别提犯病时的混乱场面了。
问:为什么不提前或者晚点去?
答:提前没几个摊,晚点去没啥好货。
而他,是一个喜欢新鲜的现宰的,品类多,量也多,不论鱼肉还是蔬菜,并且基于个人原因,他还喜欢囤食物,越多越好的那种。
所以前者不符合囤货这项标准,后者不符合品类多量也多的标准。
放下手机,顾阂瘫在沙发上,思考要不要为这具身体做点什么,比如下一个剧情点,来个现场打脸爽剧?
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看的时候,就挺想冲进去抽那个富家子大嘴巴的,还有主角受,小白花是吧,他也会啊!
这年头,谁还不会装了!
顾阂摩拳擦掌,基于那点愧疚心思,他决定走这一趟。本来他的想法是这群人不主动找他麻烦,他也不去走剧情,大家和和美美当个陌生人就好。
但他那具身体要真是植物人了,那太对不起真穿过去的原主了,毕竟他活蹦乱跳,原主只能躺病床,怎么想怎么亏欠。
虽然不是他要成植物人的,是多方因素导致的,最大的因素就是把他创飞的汽车……
淦!那车主到底有没有蹲牢子啊!
顾阂呲牙,决定以后每天起床就来一遍祈祷,祈祷那个把他创飞的车主蹲牢子!
他正恶狠狠祈祷呢,财神爷毫无预兆蹿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他抄起手机,低头一看,爷爷来电。
顾阂眼皮一跳,心特别慌,比昨晚想黄事被季珈打电话质问的时候还要慌,他一边小心翼翼接起电话,一边绞尽脑汁思考原因,但不等他思考出结果,就听对面老爷子紧张兮兮问:“小和啊,快两周了,你怎么还没有联系柯医生啊?人家都给我打电话了!
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很棘手吗?还是你……眼睛不方便啊?”
顾阂瞬间明白他为什么心慌了,艹啊,他忘了定期找医生咨询了!
他立马软了声音,甜甜喊了一声爷爷,不好意思道歉,解释自已忘了,又做出一连串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最后在顾老爷子不放心的叮嘱下,保证挂断电话就联系医生,下午就去找医生看看,这才把顾老爷子哄满意了,主动把电话挂了。
顾阂松了口气,拿下手机,戳开联系人,找到柯医生的号,还没拨出去,财神又先到一步。
是外卖。
他放心的接起电话,一边起身去卧室拿墨镜戴上,一边回应外卖小哥,麻烦他等一下,挂了电话,吧嗒着拖鞋冲出门,小跑着冲进即将关闭的电梯。
他丝滑的侧身呲溜进去,拍着小胸脯感叹:“好险好险。”
旁边落来一声冷“呵”,声音很耳熟,昨晚才质问过他。
顾阂僵住,不敢扭头,心里悲怆的想:现在逃出去还来得及吗?
下一秒,电梯门彻底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