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股电流贴着耳廓钻入血液里,勾得她耳尖发烫,不可抑制的麻痹她所有感受。
他的气息、温度,在逼仄的空间里,汹涌得漫无边际。
沈漾忽而推开了他的手,从座位上站起身,江烬长腿一伸,踩停了拉胚机,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无事发生般的往后靠着,仰头看她。
她满手陶泥,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转盘上的杯子己经有了雏形,和他先前自己做好的那只杯子一模一样。
沈漾看着泥胚,调整呼吸。
轻轻吐了口气,然后镇定说,“我自己来,我想自己做。”
江烬略微扬眉,回答的干脆,“好。”
沈漾转身看他,却没看他的眼睛,“你往旁边一点,回到你原来的位置。”
江烬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起身,把椅子慢吞吞的拖了回去,沈漾这才重新坐下来。
两个拉胚机相隔只有一米,他的杯子早早就做好了,手臂随意的搭在膝盖上,身子略微朝她的方向前倾,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摆弄。
沈漾踩下拉胚机,重新调整转速。
其实杯子整体己经做得差不多了,只要修修杯沿就可以。
可大概是江烬一首盯着她看,让她无法静下心,弄到后边有点走形,圆形的杯沿成了波浪状。
沈漾几次调整都调不回去了,柔顺的发丝沿着肩膀滑落下来,垂在脸颊的位置。
她下意识的用手拨开,却忘了手上的泥,江烬看到她脸上的泥,强压着扬起的唇角,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沈漾不由得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他。
他倾身,好心的样子,伸手替她擦泥,“弄脸上了。”
左三道,右三道。
越擦越多。
因为他的手也是脏的。
江烬薄唇抿着笑。
沈漾反应过来后,把他的手推开,“江烬!”
一双净澈的眼眸瞪得,再加上脸颊上让他故意划出的‘胡须’,特像炸毛的猫儿。
“嗯?”他闷笑。
真成小花猫了。
不甘心被他这么戏弄,沈漾咬着唇,两只手伸过去贴在他脸上。
江烬完全可以躲开的,却纵容她贴了上来。
她的手很软,手指很细,触碰他的时候,江烬盯着她,喉结上下轻轻滑动了下。
沈漾得逞,满意的看他一脸胡乱的泥胚,“礼尚往来。”跟他学的。
江烬看着她的小表情,喉咙发干,“挺好。”
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没管脸上的泥,看了眼她的泥胚,伸手把自己那个的杯沿,也弄成跟她一样的。
“那你看这样算不算妇唱夫随。”
他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她的旁边。
跟她形状一样的,就是比她的高一些。
沈漾怔然看着杯子,虚捏了下手心,过一会儿后,说了句“无聊”,起身要去洗手台清洗。
江烬己经伸出手,想去握住她的手腕,却在伸手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他满手泥垢,她一身雪白。
强烈的颜色冲击,让他一阵恍惚。
如果方才握住她的手腕,那抹莹白上就会留下污垢。
而雪白之上本该纯粹,不该有污秽。
江烬站在原地,低下眼,静静的看着满手泥胚的掌心好一会儿。
桌面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江烬抽回思绪,抽出几张湿巾擦拭手指上的泥胚,瞧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拾起手机走到店外接通电话。
是晋文安打来的。
“李伯的事安排好了吗。”江烬问。
晋文安点头,“爷,己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李伯安排住进医院最好的病房了,不过我们去的时候李伯还在睡,怕老人家不愿意,就让下属裹着被子把人小心翼翼弄来的,李伯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估计能气得够呛。”
江烬轻咳两声,“李伯那边我会去说。”
晋文安,“好。”停顿几秒,他汇报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爷,咱们的计划己经奏效了,那群人听说杰尔森和爱丽莎进了警局后,更加相信了我们散播出去的谣言,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杰尔森的那批货出了大问题,杰尔森无路可退,到时候只能把这批货出给您。”
杰尔森和爱丽莎被赶出庄园后,江爷把枪提供给了警方,枪上有杰尔森的指纹,很快警方就锁定了杰尔森的地理位置。
在杰尔森进去后,他们在国外的圈子里散出‘杰尔森货品有问题’的谣言。
毕竟先前,杰尔森要把女儿嫁给江烬并且承诺货品一半作为嫁妆的事儿,在他们那个圈子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以为这批货一定非江烬莫属了。
娶个美娇娘,又白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就算爱丽莎私生活混乱,但杰尔森只有这一个女儿,未来杰尔森的所有财产必然是留给他女儿和外孙的,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好的条件。
江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现在人居然被他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很快‘货有问题’的消息迅速传开。
杰尔森目前在警方的控制之下,根本无力澄清谣言。
这种情况下,圈子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当然只会认为货是真的有问题。
否则,江烬凭什么拒绝呢。
可他们不知道,这原本就是江烬的计划。
杰尔森拿货威胁他,他就要让杰尔森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死死抓住,让杰尔森的这批货非他不可。
他向来都是如此的一个人。
分秒在他的掌控之中,人性在他的运筹之下。
无论什么事,江烬都要掌控主动权。
现如今,杰尔森只能依赖江烬,否则他这批货没人敢要。
所以晋文安认为,是适合收网了。
“爷,局势己定,如果现在我们把人从警局里捞出来,杰尔森哪怕记恨你,也不得不低价把这批货出给你了。”
电话那边久久的,没有得到回应。
晋文安试探,“爷?”
“确实。”江烬的目光落在远处,眸色比夜色深,“按照计划,是该收网了。”
然后他就能借此机会进入军火圈,踩着杰尔森,一步一步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晋文安回应,“那我这就……”
“真没意思。”
忽然,江烬嗓音很轻的落了句。
晋文安微愣,“您说什么?”
江烬眼里情绪散去了些,低头看着自己尚未擦净的手指,唇角轻扯,“我忽然觉得这种事有点没意思了。”
晋文安,“爷,您用了一年的时间取得杰尔森的信任,才把杰尔森骗到国内来。”
如果放弃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再等下个机会,不知道又要多久。
晋文安明白的道理,江烬自然明白。
他折身,视线落在店内某个洁白的身影上,她正跟店员说着什么,然后接过店员激动无比递过去的笔和明信片,低头签名时,眉眼含笑,美得不可方物。
着指尖,江烬看着那幅画面,唇角不自觉扬起一道弧度。
“我忽然觉得,就算站在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意思,得到权势又如何,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又如何,那个地方不见得比现在舒坦,也不见得比现在自由,权势和金钱带给我的刺激和……”轻声,“我想,不如她。”
“她?”晋文安不解。
江烬淡淡嗯了声,低头看自己的手,忽而轻笑,“想想看,要是满手污秽,将来我怎么去抱我的江太太。”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
晋文安是满头雾水啊。
“爷,您什么时候结婚的,您有太太吗?好像没有吧。”
难道他被沈小姐传染,也失忆了?
江烬抽出一根烟咬在唇边,没点燃,很轻的啧了一声,“这不是在追吗。”
晋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