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韫欢时不时掀开车帘向外看。
街边灯火如织,热闹顺着掀开的车帘传进来,韫欢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看着沈听舟,“今日宫宴,好像与从前并无区别。”
沈听舟揉着眉心,却忽然将她拉了回来。
韫欢只当他是因为之前宴上自己冷落了他,这时候在找存在感,便也顺从地坐到他身侧,一矮身靠着他的肩膀。
“沈阿汀。”她忽然叫他。
“嗯?”
“你从前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吗?”
沈听舟想了想,“倒也梦到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说着他低头看向她,问,“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韫欢也仰起脸来看他,又伸手点了点他发冠上横插的发簪,“前些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沈听舟有些好奇,“你都梦到什么了?”
韫欢想着她之前的那段经历,笑了笑,又坐起了身,与他面对面,“那个梦特别奇怪,我在梦中……却又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中一切都极其真实,就像是……”
她打了个比方,“就好像我曾经在另一个地方也生活过一样。”
沈听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配合着她的话语,问道,“这样说来,你岂不是在梦中又过了一种新的人生?”
韫欢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沈听舟奇道,“难道不是?”
“那个梦里面……也有你。”
“在你的梦中,我是做什么的?”沈听舟一副极其好奇的模样,“我们可是也像现在这般,成了亲?”
岂止是成了亲,她差一点就要死在新婚夜了。
沈听舟见她如此,小心翼翼地问道,“在那个梦里,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总之和现在比起来,差远了。”
现在回想起来,梦里的沈听舟简直不是人。
“还好,那只是个梦。”她万般感慨地道,“还好,最后我醒过来了。”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一顿。
鸦青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保护王爷与王妃!”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凌厉的风声,四面八方忽然飞来无数支羽箭,钉在车厢外面,又有几簇顺着车帘飞进来,沈听舟反应飞快,勉强将这些羽箭挡下来。
这时候车子驶进一条巷子里,不知何时埋伏在此地的杀手无声无息涌上来,车外鸦青与墨羽带着暗卫与那些人缠斗在一处,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车内,韫欢被沈听舟护在身后,她听着车外的动静,又看了看飞入车内的羽箭,飞快地在脑海中思索可能动手的人。
想来想去,她忽然想起沈听舟怀疑宫宴上会出事的话来。
“你知道是谁?”她问沈听舟。
沈听舟神色复杂,他一面护住她,一面警惕地看向车外,“回去再说。”
===
外面的打斗声渐弱。
又过了不久,外面彻底静下来,只能听到鸦青带着人清理巷子。
半晌,墨羽的声音也从车外传进来,“王爷,外面的人都已经解决了。”
沈听舟坐在车内没动,只问道,“我们的人可以伤亡?”
“两死七伤。”
“他们呢?”
“没留活口。”
简短的对话,韫欢听在耳中,心中疑虑更重。
若是平时,任是何人袭击都会尽量留下活口,好带回去审问来历,这一次却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对方留下活口。
就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送王妃先回去。”沈听舟说完,回身将她扶下车,又替她将微有些乱的发髻理了理,“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她没有多问,只在墨羽的护送下回了府。
只是在回到玉清堂以后,她拉住正要同她一起进屋的小七,低声道,“去外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
这时候,沈听舟弃了马车,直接策马往皇宫的方向去。
宫门并未关上,沈听舟递了腰牌,一路行至未央宫。
太后并未休息,对于他突然前来,也并未表现出一丝惊讶,甚至还平静地让身边的佩蓉,给沈听舟上茶。
“臣有一事请教,还请太后屏退左右。”
太后一抬手,佩蓉带着宫内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沈听舟先喝了一口茶,顿了顿,忽然看向未央宫内的一幅画,有些感慨地道,“臣记得,这幅画是太后得知怀有梁王之时,亲手所画。”
太后顺着他的话也看过去,面上带着哀容,“一晃儿,也过了这么些日子了。”
“不知太后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放肆。”太后转头看向他,“沈听舟,哀家将你从宗正寺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顶撞哀家的。”
“臣不敢。”沈听舟作了一个揖。
“不敢?”太后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敢,今晚就不会在这里。”
“臣本也不想来,只是有些话,臣还是想当面问一问太后。”
沈听舟抬起头,目光森然,“当初您将我从宗正寺带出来,臣很感激,也曾发誓,此生定要为太后排忧解难。”
“只是,太后娘娘为何对臣步步紧逼,甚至还要亲手出去臣的妻子?”
太后看了他一眼,缓缓端起茶碗,“你累了,该回去了。”
“自臣及冠至今,太后为臣选过七门亲事,每定下一门亲事,过几日与臣定亲之人必会遭遇不测。”
“邵阳郡主礼佛当日溺水而亡;”
“右相的孙女误食菌汤,至今神志恍惚;”
“陈将军之女突染恶疾,不治身亡……”
沈听舟一门一门地数着,到最后他摇了摇头,“一次,两次,或许可以解释为巧合,可这七门亲事下来,臣在京中是个什么名声,想必太后也是知晓的。”
“无稽之谈,也要怪到哀家头上?”
“那么……梁王呢?”沈听舟话锋一转,再次说回到梁王。
“臣明白太后娘娘的苦楚,陛下幼年登基,根基不稳,梁王在此时出生,日后若被有心人利用,势必影响陛下,娘娘不忍日后兄弟反目,所以未雨绸缪。”
“又不能自己担了杀子之名,所以便授意淑妃,制造出阿韫谋害梁王的假象。”
“若那时候阿韫入狱身亡,臣这‘克妻’之名,恐怕又要严重一分,是这样吧,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