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甘范才缓缓取回意识。
房间很黑,他亦感到头痛难忍,伸出手来胡乱的摸索着。忽然察觉到些许不对。
怎么伸手触及之处竟是一片温热?
一瞬间,千万念头涌上心头,甘范登时混乱起来,怎么床上还有别人?若是自己被打回现世,那芮可儿竟也是与自己一同回来?
不过心中杂念未持续多久,一声嘤咛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热的身躯靠上,甘范也习惯性地揽了上去。
“大半夜的,怎么了?”
睡得有些迷茫地声音响起,甘范拧了拧自己鼻梁轻叹一声没事,旋即沉默下来,半晌后开口:“在那边遇到一些怪事,我又见到姬姜了,只是她用一道没见过的术法将我打了回来。”
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身体陡然一僵,旋即甘范只觉温热柔夷探上自己额头,却在片刻后轻轻一拳擂在自己胸口。
“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做这种中二的梦?”
三十多岁?
甘范登时一个激灵自床上猛地坐起,身旁的女人一声惊呼,旋即一阵摸索声响起,卧室的灯被打开,一下晃得甘范睁不开眼!
在视力逐渐恢复后,甘范看着眼前的女人呆在那里,竟是直接失声,“黎霁月?!你什么情况!可儿呢?”
“好啊,做梦做得迷糊了是吧!”女人先是一愣,旋即眉头一皱向甘范伸出手来,看样子是要掐他腰上:“给我说说,谁是黎霁月,又有谁是可儿,哪来的姘头,孩子都上小学了,真是出息了你!”
不过那手在半空之上便被甘范捏住,黎霁月未及反应便对上甘范那对漆黑的瞳子,登时一愣:“老公,你……”
甘范此刻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眸底暗光流动,竟是看得人遍体生寒。
专属于黎霁月的那头银白长发此刻被一头利落地黑色齐肩短发替代,那对极有特色的青金瞳子也变为黑色,若不是仔细看来端是不会将眼前此人认为是黎霁月。
至于声音,则彻彻底底是属于芮可儿的。
只是为何,“黎霁月”这个名字在他看到眼前之人的第一瞬便出现在脑海之中?
甘范正混乱着,这个与黎霁月长得几乎一样的女人默默地抽回了手,蹙起的眉头下一对黑色眸子中满满都是担心。
刚刚的话不过是开开玩笑,她自是知晓甘范的情感经历干净得很,当年跟自己分开后便也再没找过女人,要不是当年邓文这胖子跟自家老板严丽丽之间有些接触,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跟他破境重圆。
只是眼前的男人方才如惊弓之鸟,现在又在那里沉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了什么噩梦,为何这般反常。
不过她也是个三十多岁的沉稳女人,和甘范这七八年的婚姻生活也是幸福美满,所谓的七年之痒也并不存在,所以她有耐心等着自己的丈夫回神。
她穿好衣服,离开房间去接了水,而后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后才回到这里。
“喏,喝点水,”她伸手递出温水,看着正坐在床沿按压着睛明穴的甘范疑惑道:“究竟怎么了,说给我听听嘛?”
“啊……我……”
甘范顿了顿,摇了摇头,像是放弃了什么转而看向女人,“我问你答?”
“嗯。”
“你叫什么?”
“石亭心。”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学。”
“我们谈过几段恋爱?”
“两段。”
“我们结婚多久了?”
“八年。”
“我们……有几个孩子?”
“两个啊,双胞胎。”
有着黎霁月面容的“石亭心”微微皱眉,根本不明白甘范问这些是为了做什么。
“那,我喜欢什么东西,讨厌什么味道?”
“讨厌什么的不大明显,但是你不喜欢牛奶,至于喜欢……你喜欢苦味。”
甘范一怔,缓缓问道:“我们孩子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
“石亭心”忽然顿住,一时间竟愣在那里,是啊,自己孩子已经七岁了,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想不起孩子的名字呢?
甘范忽然转过头来看向“石亭心”,后者被其看得发毛,二人对视良久,“石亭心”忽然眼神失去光芒,而后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
“我刚刚也不明白。”甘范站起身来,自一旁的书桌中抽出一本日记:“只是这里,没有换位置。”
“……”
女人不语,甘范将日记本递了过去,她慢慢翻看着,渐渐眼泪忽地垂落砸在纸上。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如果没意外的话,叫甘白水、甘鉴心,”甘范轻轻将女人揽进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想了。”
女人将日记放到一旁,用头撞了撞甘范的肩膀并未抬头,“我究竟是什么?一段捏造的存在,还是以他人记忆构建的虚妄?‘石亭心’是我的名字吗?我们的孩子,是真是假?”
甘范有些头疼,这些话芮可儿当年也问过自己,现在面对着这个有着石亭心名字黎霁月样貌的女人,自己反而有些说不大出口。
说什么,告知真相?让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被通天大能窃取一部分芮可儿记忆糅合成的虚幻,还是说不再言语,只是直接戳破这术法?
现在一切的问题在于为何姬姜这道术法能够提取芮可儿的部分记忆,甚至凭借这段记忆构筑了这个扭曲的时空,又是为何不彻底一些,既然用了石亭心的名字,她的样貌按理也能够还原,却不知为何要借用黎霁月的容貌,搞得漏洞百出。
一切的一切都如迷一般,既像是想要自己在这方世界迷失,又像是怕自己真的彻底迷失在此术之中。
他,甘范,跟所有人说自己喜欢苦味,其实自己最怕吃苦,这件事情,是芮可儿也不知晓的。
但是还是有些不对劲……
甘范拍了拍女人的后背,似乎也是为了让自己宽心一般开口,“好了,一起休息吧,就当做了个噩梦,睡一觉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