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挽月的脸上的表情滞住。

我直接将自己变回原形，合上花瓣，卷起叶子，不去听不去看。

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她勃然起身将庭院中的石头碾成了齑粉。

我不开花，挽月就在院子里发疯。

到最后，她直接将我连根从池子里拔了出来，强迫我变回来人形，将我拉到溯回镜面前。

镜中赫然是顾清也被她活活烧死在火海中的场景。

火舌爬上她的衣服，将她吞没，往日最爱缠着我的纤细身影，在火海中想蜷缩成一团，却有带银钩的绳子从四面八方向她飞去，穿透她的四肢不让他动。

她的身体在颤抖，我知道，她很疼。

身为狼王，顾清也以前也经常受伤，她身上有很多伤疤，也会在我心疼得要掉眼泪的时候，笑嘻嘻地用毛茸茸的脑袋来拱我：

“这里好疼，还有这里，也好疼，要初衍呼一下才能好。”

我瞳孔滞缩，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涌出来，想别开头不去看。

挽月却强硬地按住我的脖子，不许我转头。

恶魔一般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看着她，初衍，你仔细看着她。”

“你看她被烧死的时候，是不是很丑？”

“滚开！”溯回镜明明没有声音，我却好像能听到火花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被她钳制着挣脱不开。

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嘶声力竭地哭喊着，对她拳打脚踢：

“畜生，挽月我要杀了你！”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怎么能！明明是你亲手把我送出去的，你凭什么，凭什么杀了她？”

“我后悔了，初衍。”她用力抱着我的腰身，不容我挣脱，发顶抵在我的下颌，声音哽咽，“我后悔了，是我错了，你回来吧。”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啊。

……

我忘了我被她关了多久，手心下意识着那枚同心结上系着的狼牙，青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没人知道，狼牙上附着了顾清也一抹破碎的神魂。

每个无人的夜晚，我都在试图重塑这抹神魂，可她实在碎的太厉害，我费劲心里也没办法补全她半分。

即便如此，这也是我和顾清也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

挽月这次牵我手的时候，我没有挣扎。

她眼中一闪而过欣喜，纤手落在我的腰侧，凑近我的怀中，仰起头想来吻我。

却被我偏头躲开。

“我想出去走走。”我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师尊，我想出去走走。”

也许是我这几日故意装出来的乖顺取悦到了她，挽月难得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好，师尊带你出去。”

但她仍旧寸步不离跟着我，手指蛮横地挤进我的指缝，同我十指相扣。

我完全找不到机会逃走。

甚至还碰见了长裕。

他瞧见我们相握的指尖，一抹妒色一闪而过，随即又略有些得意地对我扬扬眉：

“好久不见师兄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出来，是知道师尊捉到了狼族余孽，要去探望一下呢。”

我狐疑地盯着他，却见她双手环胸，下巴一抬。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了一群天兵推着一辆囚车，里面跪着一个白衣少女，双手被别在身后，蓬头垢面，浑身是血。

像是察觉到了我看过去的眼神一样，少女抬眼向我看过来。

霎时间，我像是被人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底。

顾夕颜，顾清也唯一的妹妹。

我刚被顾清也带回狼族时，是她第一个迎上来欢迎我，小小的一个人儿，垫着脚将亲手编好的花环递给我：

“大哥哥，你好漂亮啊。”

周围的人都被她逗笑了，连我也是忍俊不禁。

顾清也一敲她的脑袋：“大哥哥那叫俊朗！叫你不好好跟着先生念书！”

她胆子最小了，又很粘人，打个雷都要哭着光着脚扑进顾清也的怀里，闹着要缠着顾清也一起睡觉。

顾清也就会不情不愿地戳她脑袋，“说好了，就这一次啊。”

然后略带歉意的望着我，我便只能抱着被褥，睡在屋外的长榻上，守着她们。

顾夕颜眼里含着泪，无声地对我张嘴，摇了摇头。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嘴里没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