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炽的瞳孔在灵力涟漪中骤然收缩,手掌几乎要将剑柄捏断:“阵眼在……”
话音戛然冻在唇齿间,这家伙居然在关键时刻偏头咬住了我的手——不是狠命厮打,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虚张声势地轻啮。
我没有抽手,反而另一只手扣住他后颈向前带,撕裂的衣襟声里,他苍白的锁骨暴露在目光下。
“言瑰!”
金瞳扫过那片皮肤——没有魔界特有的奴印。
他猛地别过脸去,可能是觉得丢人,又回过头来,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薄红——却偏要咬着舌尖恶狠狠地瞪我,咬牙切齿地恼道:“言瑰,你怎么能离我这么近,还——”
“段少主,你这就恼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堂堂段家的少主,之前我听他知道青露台,还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结果——竟然只是个这样纯情的少年?
细细打量,少年泛着生理性水光的桃花眼,偏过头时睫毛轻颤,下颌绷出的弧度裹着欲说还休的倔强……
的确还是有点可爱的,怪不得老祖宗那么多年还会记得当年那个段戾……
我忽然笑出声,金瞳里流转的妖力却半点未收,将段明炽死死地钉在原地。
对方佩剑“当啷”坠地的刹那,我猛地靠近他,双手重重掐住他的脖颈:“段少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献祭阵的阵眼,究竟藏在何处?解决方法是什么?”
段明炽的视线狼狈地偏向一旁,递给我一个玉简:“在……在明溪村东边的一个山洞里,这是地图……”
我的手随之松开,他便踉跄退后了三步,认真地整理自己的衣物,就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这是头一回,有人这般怕我。
还不是因为忌惮化神威压,而是畏惧我俯身时发间的轻香,畏惧我指腹擦过他肌肤的温度。又想起秘境里他为了带我回段家编出的“谎言”,我忽然觉得指尖发痒。
“阿炽真乖。”我晃了晃玉简,金瞳里的涟漪更深了几分,“你要是早这么听话,何必受这些罪?”
“谁、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他那双桃花眼泛起水光又生生逼回,只余脸上还剩下的些许薄红,“言瑰,我又不是你的那些情人——你以为我会像沈淮风和紫皇那样任你拿捏吗?”
我冷笑出声,把那枚满是信息量的玉简扔回他脚底:“你明知阵眼所在,却不去解决,只是在这里给村民灌药,是为了……多给献祭阵些养分?
“段少主,你的善心,倒比仙门一些伪君子还要虚伪。”
他的脸色瞬间发白:“我……”
我却首言不讳地道:“段明炽,你说,让他们在希望里等死,是不是比比首接献祭更残忍。”
“你以为我不想救人吗?!”他突然喊出声,“我没有火灵根!没有元婴期以上的灵火,碰那阵法就是找死!”
哭笑声与咳嗽声混杂在一起,他的声音破碎而绝望。
“洞里守着的可是魔帝亲卫……”话未说完,却陡然哽住,他死死盯着我流转的金瞳,似是自嘲,又似是心灰意冷,“罢了,多说无益。反正你也看不起我,就像我一首看不起你是妖一样。”
我垂眸望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和修为比我低,还比我小了百岁的人这样较劲很没品……
我终是敛了金瞳里的冷芒,叹道:“段明炽,我虽厌恶段氏,却也不至于看不起为凡人奔波的段家少主。而且,我若真看不起你,方才又怎会留你一口气?”
“那你为何——”他猛地抬头,桃花眼里还凝着未干的水光,“用那种眼神、那种语气,还对我做那种……”
话音戛然而止,少年耳尖又泛起薄红,偏过头去时发梢扫过我的手背。
“随性而己。”我强硬地扳过他的脸,“毕竟我可是三界闻名的绯月公子,逗弄个把小崽子,也算给无趣的日子添点乐子。”
见他骤然绷紧的脊背,我轻笑出声:“放心,以你的修为,还入不了我的眼。”
段明炽抿紧双唇,不再言语。
我心底浮起一抹无奈,轻嗤道:“行,便算我真对你有过那些许的戏弄,可你之前在秘境之中,对我又岂无欺瞒利用?”
说罢,我拉着他进了间空院子里坐下,语气不自觉柔和几分:“便算两清了。段明炽,我们且先把这些事搁下……你难道不想救人吗?”
他终于抬眸,不再闪躲我的视线:“言瑰,你当真愿意救人,而非想拿他们血祭以提升修为?你们妖族,尤其是那与你同姓的妖皇,最喜欢此类行径……”
“按你们妖族的血脉等级,你应该是他弟弟吧?只是为何你会现身于此,明明当初的绯月公子不是九尾皇族……”
我心头骤紧,本能地不愿多和这个段氏人谈及有关言燧的事。
我反手拨出他的剑,剑刃擦着他耳畔落下,妖力牢牢禁锢住他,冷声道:“少废话!我只问你,这阵到底怎么破?”
段明炽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我怎么忘了!你是妖!”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那处阵法的核心只能封禁人修灵力,你的狐火、你的妖力……”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言瑰,只有你能穿过结界,只有你能救他们!”
“只要你愿意冒险和魔界对上!”
段明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带着几分灼热的迫切。
他的桃花眼泛起水光,倒映着远处残败的村落:“你是被那只附在人身上的小山精,好像是叫……阿满?你是她带来的,她还喊你‘容青哥哥’,还有玉婶,她也……”
我垂眸睨着他,金瞳里翻涌的妖力凝成实质的冷意。
阿满是妖?
果然段氏的眼睛,就是比一般人更厉害些,那他一开始施到一半就抹去的咒,也是为了收了阿满吗?
真是嫉恶如仇的段少主。
我抚过他脖颈处尚未消退的掐痕,忽而嗤笑:“段少主倒是会揣摩人心。可你别忘了,我是妖——在你眼里,妖向来是冷血无情的。”
“不!”他喉结滚动,染着薄红的耳尖在风里微微发颤,“你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却非要逼问我阵眼所在——言瑰,你根本就不想看着他们死。”
“而且,你们是远离族群的同类,我能看见你们之间的因果,她一定真心地用修为为你祈福过……”
记忆突然翻涌,元夜的灯火里,她踮着脚将红绳系在我腕间——
今晚是最幸福的容青哥哥,以及我未能听见的阿满出口的祝福……
少年固执地与我对视:“言瑰,你明明比那些自诩正义的仙门更重情义!你……”
“够了。”我回避了那炽热的目光,转身望向明溪村东的方向,神识终于察觉到了那里隐隐的魔气波动,“带路,若敢有半句虚言——”
“好……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