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深夜十一点。

我正伏案写着手术报告，门突然被推开。

“例行检查。”两个军人直接闯进来。

他们动作干净利落，眼神冰冷，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一个人守在门口，一个人开始翻箱倒柜。

“你们凭什么——”

“上级命令。”门口的人冷冷打断我，手里还捏着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

我看着他们把我的抽屉翻得乱七八糟，书本散落一地，连床底都要检查。

“找到了。”翻箱倒柜的人突然抽出一本德文期刊，“这是违禁品。”

我的心一沉。

那是一本最新的心脏外科研究期刊。

“根据规定，境外出版物必须登记备案。”一个人说，“这算是非法持有。”

“这是我的。”

顾湘然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他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

“我托人从柏林带来的医学杂志，借给她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军人面面相觑。

“可是。”

“要是对我们家族的东西有疑问，”他冷笑一声，“可以直接去找我外公。”

房间里一阵沉默。

“走吧。”他转身对我说，“今晚先去我那里，这里不安全。”

我跟着他穿过漆黑的走廊，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们还会来的。”他说，“陆星辰不会轻易放手。”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放手，你就真的不会回头了。”

我愣住了。

“所以他才会用尽办法，”他转过身看着我，“用家人，用工作，用一切方式来控制你，因为他怕失去你。”

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我第一次在这个温和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愤怒。

“可他越是这样，”我苦笑，“就越让我看清楚，这段婚姻有多可笑。”

第二天一早，院长办公室。

“情况有点复杂。”院长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陆团长给谢尔盖耶夫家族施压了。”

“什么意思？”

“他暗示要重新考虑和我们的合作项目。”院长叹口气，“你知道的，现在医院最大的科研经费都是军方拨的。”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会连累你们！”

“你要去哪？”

“找陆星辰！这是我和他的事！”

“站住。”顾湘然拦在门口，“你以为去找他有用么？他就是在等你服软。”

我死死攥着拳头：“那我该怎么办？眼看着你们全都跟着我受牵连吗？”

“我说过，”他握住我的手，“有我在。”

他的掌心很暖，却让我更加慌乱。

“不行，”我抽回手，“我已经连累你们太多了。”

“沈悦，”他的声音很轻，“你还记得第一次做手术时的样子吗？”

我愣住了。

“那时候你站在手术台前，眼神那么坚定。”他笑了笑，“我就在想，这个女人，一定从来不会轻易认输。”

“可是。”

“让我也任性一次，好吗？”他转身对院长说，“我已经和柏林大学谈好了，如果这边为难，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眼泪突然涌出来。

晚上回到宿舍，一封信躺在桌上。

“怎么，被哄得很开心？”陆星辰的字迹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顾湘然确实很会照顾人，连给你送饭都做得出来。”

“不过沈悦，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妻子。

谢尔盖耶夫家这样的显贵，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追求一个有夫之妇。”

信纸上的墨迹很重，像是用力写下的。

“知道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吗？

你的研究正好能帮他们拿到一笔科研经费。

等拿到了经费，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一个政治背景有问题的中国军医？”

“回来吧，省得让所有人都难堪。”

最后一句话写得尤其重，几乎洇透了信纸。

我把信撕得粉碎，扔进壁炉。

火焰跳动着，吞噬着那些字句。

就像我心里，那些对他最后的留恋，也在一点点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