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河图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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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基地主控室的空气凝滞如铅。全息星图上，代表上海的光点被猩红的倒计时环抱——7天4小时18分。林玥掌下的青铜罗盘仍在嗡鸣，“归墟”二字的甲骨文刻痕如烧熔的金蛇般扭动，将楚河用命换来的坐标烙印在星图核心：马里亚纳海沟斐查兹海渊，深度11034米。

“深渊文鳐支队，作战序列启动！”陈岩的声音斩断死寂，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冷硬。命令化作加密数据流，刺入太平洋上空的通讯卫星链。

指挥席前方，巨大的环形战术屏骤然亮起。冰冷的蓝光映照着下方深渊文鳐支队指挥官赵海刚紧绷的侧脸。屏幕被分割为三重战场：

1. 左屏：实时海况图。台风“蚩尤”残留的涡旋仍在太平洋上搅动墨黑的巨浪，漩涡中心正下方，便是那道吞噬一切光线的海渊裂口。

2. 中屏：十二台玄鸟机体悬停于狂暴海面之上。银灰色的装甲在暴雨中流淌寒光，背部引擎喷口调整角度，发出低沉如巨兽呼吸的嗡鸣。随着指令下达，机体表面纳米单元如鳞片般急速翻覆重组，棱角分明的空战轮廓迅速坍缩、流线化，最终凝固成《山海经》中“文鳐鱼”的流畅形态——头部尖锐如梭，翼展化为宽大的仿生膜翼，尾部推进器聚合成鱼尾状的矢量喷口。

3. 右屏：深渊扫描图。代表海渊底部的深紫色区域，一个由地热熔脉构成的“燧人火种”图腾正灼灼燃烧。图腾核心处，一团由甲骨文金符锁链缠绕的墨绿色液态物质无声脉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岩浆流扭曲变形——九幽之门的量子纠缠核心。

“溟形态，全机，下潜！”赵海刚的吼声穿透风雨。

十二条文鳐撕裂海面，如银色利箭刺入沸腾的黑暗。万米之上的天光瞬间消失，驾驶舱内唯一的光源来自机体外壁自动激发的幽蓝生物冷光膜，勉强照亮前方翻涌的、裹挟着白色碎屑的浑浊水流。水压监测仪数值疯狂飙升：50兆帕…80兆帕…100兆帕…！金属框架在深海巨力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捏成一团废铁。

“目标深度11000米，预计接触时间：7分钟。”河图AI的声线毫无起伏，在主通讯频道中响起，“作战推演完成。最优方案：以‘共工’级超导鱼雷阵列饱和攻击核心图腾，引发地壳连锁崩塌，摧毁概率：87.3%。”

冰冷的数字在屏幕上滚动：

- 摧毁成功率：87.3%

- 附带损害：引发环太平洋超级地震（震级预估≥9.5），海啸高度预估：≥120米

- 预估伤亡：沿岸三亿七千万人（含未及时撤离人口）

空气瞬间冻结。一名年轻参谋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

“放屁！”赵海刚目眦欲裂，“下面是太平洋火环！你想把半个地球送进地狱吗？！”

“修正方案。”河图的数据流平稳更新，“方案B：派遣‘精卫’突袭小队抵近核心，以良渚神徽频率共振器破坏甲骨文锁链稳定性。成功率：41.2%，小队生还率：低于0.7%。”

蓬莱主控室，林玥死死攥着青铜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罗盘上，“归墟”二字的金液光芒映亮了她眼中激烈的挣扎。她猛地抬头看向另一块屏幕——零号机驾驶舱内，楚河瘫在座椅上，白发己蔓延至锁骨，染血的作战服被冷汗浸透，生命适配度读数在[79.5%] 处艰难闪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咳呛，新鲜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

“没有…别的选择？”林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投向悬浮在指挥席上方的河图全息投影。那是一个由无数金色几何线条构成的冰冷多面体。

“逻辑推演己穷尽所有路径。”河图的光影毫无波澜，“基于《论语·宪问》‘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原则，牺牲局部以保全文明主体为最高优先级。建议立即执行方案A。”

“局部？那是三亿条命！”陈岩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星图上被红色海啸预警区域覆盖的东亚海岸线，最终定格在代表上海的、即将被湮灭光柱吞噬的光点上。绝望如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

死寂。只有烛龙引擎深处传来的低沉嗡鸣，以及楚河在通讯背景音中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喘息。深海文鳐的机体仍在万米深渊中挣扎下潜，幽蓝的生物冷光在绝对黑暗中如同微弱的萤火。甲骨文锁链缠绕的墨绿色核心，在扫描图上无声地搏动。

河图的光影在多面体冰冷的棱线间流转，金色的几何线条构成一个绝对理性的牢笼。它将冰冷的推演结果再次投射在主屏中央，猩红的数字如同审判：

方案A执行倒计时：00:04:59

秒针无情跳动。

00:04:58

00:04:57

时间在窒息中流淌，指向一个被数据宣判的、血色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