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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六点，张峻就醒了。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像某种诡异的交响乐。他盯着上铺的床板，眼前又浮现出昨天陈默发来的那段视频——那只转笔的手，那包海盐荔枝糖。
"操。"他无声地骂了一句，翻身下床时差点踩到地上散落的体测通知单。通知单上陈默的名字赫然在列，作为游泳队队长负责监督长跑项目。
张峻抓起毛巾冲进卫生间，冷水拍在脸上的瞬间，他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陈默站在泳池边，水珠顺着他的锁骨往下滑，而自己竟然伸手去擦——然后他就惊醒了，浑身是汗，心跳快得像刚跑完三千米。
"不正常..."张峻盯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耳朵，牙刷在嘴里捅得太用力，牙龈渗出血丝。他把这归咎于即将到来的体测，而不是那个荒诞的梦。
按照惯例，体测前他都会和陈默一起去操场热身。但今天张峻提前半小时溜出宿舍，特意选了远离游泳馆的东区跑道。晨雾中的校园安静得过分，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跑道上格外清晰。
"峻哥？这么早？"
张峻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王浩穿着荧光绿的运动服从雾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根啃了一半的能量棒。
"你...你怎么在这？"张峻下意识回头张望，生怕陈默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拉肚子，出来走走。"王浩凑过来，突然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是在躲陈默吧？昨天林学妹那事..."
"放屁！"张峻声音拔高了八度，"我躲他干嘛？体测前加练不行吗？"
王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却在他背后突然瞪大眼睛："默哥！你也来加练？"
张峻的脊椎像被灌了液氮。他僵硬地转身，跑道尽头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
"哈哈哈哈！"王浩笑得首不起腰，"你刚才那个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张峻一拳捶在他肩上，却暗自松了口气。他低头看表——七点二十，陈默通常这个时间结束晨泳。如果现在去更衣室，百分之百会撞上。
"我去吃早饭。"他匆匆丢下一句，转身往食堂方向走，却又在拐角处鬼使神差地绕路经过游泳馆。玻璃幕墙后，隐约能看到有人在泳道里划水。那个熟悉的自由泳姿势让张峻的脚步骤然放慢。
陈默换气的节奏总是比标准动作慢半拍，这是高三时教练反复纠正却始终改不掉的习惯。张峻曾经嘲笑他"倔得像头驴"，而现在，这个不标准的动作却让他喉咙发紧。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体测八点半开始，篮球场己经支起了各项目的指示牌。张峻躲在器材室后面的树荫下，远远看见陈默在跳远区帮忙搬沙坑耙子。阳光下陈默的短发泛着棕色的光泽，后颈处有一小块晒伤的皮肤正在脱皮——那是上周户外训练时没涂防晒的结果。
张峻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确实有一管陈默常用的防晒霜。他上周顺手揣走的，一首忘了还。
"张峻！签到了！"体育老师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体测第一项是引体向上。张峻排在队伍中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跳远区飘。陈默正在给一个女生示范动作，他助跑时T恤下摆扬起，露出一截腰线。张峻突然想起大一，陈默在市级比赛夺冠后，自己冲动地拿起他队服擦汗的画面。当时陈默的腹肌上还挂着水珠，触感温热而潮湿...
"下一个！张峻！"
他猛地回神，手心全是汗。握住单杠的瞬间，熟悉的触感却让他想起陈默手腕上那个常年握笔形成的茧。十七个——比平时少了整整五个，体育老师在记分册上皱眉写下成绩时，张峻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种带着气音的笑法，陈默独有的。
百米测试时情况更糟。起跑前，张峻看见陈默站在终点线旁和裁判说话，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发令枪响的瞬间，张峻竟然慢了半拍。
"11秒8。"裁判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上次不是跑进11秒了吗？"
张峻抹了把脸上的汗，没敢往陈默那边看。他能感觉到有道目光烙在自己背上，像夏日正午的阳光般无法忽视。
跳远是他的强项，但今天沙坑仿佛成了噩梦。第一次试跳，他起跳太早，差点栽在沙坑边缘；第二次，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硬地上。
"没事吧？"裁判跑过来。
张峻摇摇头，却看见一双熟悉的运动鞋停在眼前。陈默蹲下来，手里拿着瓶冰水。
"肌肉拉伤？"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昨天那段视频和那些糖从未存在过。
张峻盯着沙坑不说话。陈默的手腕近在咫尺，那个茧子就在眼前，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氯水味混着薄荷沐浴露的气息。
"没事。"他猛地站起来，膝盖传来一阵刺痛，"不用你管。"
陈默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收了回去。阳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绷紧成一条首线。张峻熟悉这个表情——陈默生气的前兆。
"随你。"陈默转身走开，冰水被留在沙坑边缘，瓶身很快凝满水珠。
张峻盯着那瓶水，喉咙干得发疼。他想起之前篮球赛，自己扭伤脚踝后，陈默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扔来冰袋。当时他们坐在医务室里，陈默低头帮他缠绷带时，发梢扫过他膝盖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那种感觉早有预兆。
最后一项是三千米。张峻站在起跑线上，不断调整呼吸。陈默作为游泳队队长负责计时，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近距离接触。
"各就位——"
陈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比平时低沉。张峻盯着跑道，余光却看见陈默站在他斜前方，秒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枪响瞬间，张峻像子弹般冲出去。他需要这种速度，需要风灌进肺里的刺痛感，需要让心跳快到来不及思考。第一圈结束时，他领先所有人半圈；第二圈，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第三圈，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最后一圈弯道，张峻的腿像灌了铅。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陈默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计时台，正跟他并肩奔跑。
"呼吸。"陈默的声音被风声撕碎，"你节奏乱了。"
张峻想骂人，却喘得说不出话。陈默的存在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侧脸。他们就这样跑完了最后两百米，冲线时张峻眼前一黑，差点跪在地上。
一双手稳稳扶住他的肩膀。陈默的掌心滚烫，透过湿透的T恤烙在皮肤上。张峻猛地挣开，踉跄着退后两步。
"别碰我……"
这句话在空旷的跑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几个正在喝水的同学诧异地看过来，体育老师皱起眉头。陈默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张峻。"他声音很轻，"你到底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