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铁盒

凌晨三点十七分，陈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那张高三的草稿纸边缘己经泛黄，折痕处磨出了毛边，却被人小心地抚平过。张峻发来的消息还浮在图片上方：【我什么都留着】。

台灯的光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像道无解的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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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留着这些？】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陈默就后悔了。他迅速长按撤回，却看到顶部立刻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手指无意识地着左腕，那里空荡荡的，表还锁在抽屉里。

张峻的回复来得很快：【什么为什么？】

接着是一张新照片：铁盒里躺着两支糖棒，都留有两个并排的齿痕。陈默的呼吸滞了一瞬，仿佛又回到那个寒风凛冽的天台，张峻的虎牙蹭过他指尖的温度还烙在皮肤上。

【就是些纪念品啊】张峻又补了条，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

陈默的拇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想起大一运动会。当时张峻跑三千米摔破了膝盖，却硬撑着冲过终点才倒下。赛后他去医务室找人，看见那家伙正龇着虎牙跟护士吹牛，见他来了立刻举起奖牌："默哥！这玩意儿送你当镇纸！"

那块奖牌现在还在他书架上压着竞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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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突然震动。张峻首接拨了视频通话，陈默条件反射地按了拒接。对方立刻发来六个问号，紧接着是条语音："你大半夜不睡觉审犯人呢？"

背景音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在翻找什么。陈默把手机贴到耳边，听见打火机"咔嗒"的声响，然后是张峻被烟熏得低哑的嗓音："等着。"

三分钟后，聊天框炸开十几张照片。

——高三数学竞赛的准考证（背面有陈默随手写的公式）

——大一篮球联赛的战术板（角落画着游泳队的加油涂鸦）

——去年暴雨夜的电影票根（被雨水泡糊了日期，但还能看出是陈默生日）

最后一张是前天拍的：陈默的物理竞赛准考证静静躺在张峻枕头边，边角己经捏出了皱褶。

【都是老子的珍藏版】张峻又发了条语音，尾音带着笑，"现在能睡觉了吧？"

陈默的指节抵在牙齿间，咬出了深红的印子。他点开那张准考证照片放大，发现边缘有圈淡淡的水渍——像是被人用指尖反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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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着这些】陈默慢慢打字，【是因为在乎我吗】

发出去的瞬间他就锁了屏。台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眼，照得铁盒里那块停走的表盘反光晃眼。十分钟过去了，对话框依然静默如谜。

陈默伸手去够水杯，却发现手腕抖得厉害。就在他准备关机的刹那，屏幕亮起：

【废话！不然还能因为啥？】

紧接着是条三秒的语音。陈默点开时差点没拿稳手机，张峻的声音混着夜风灌入耳膜："你TM是我最好的兄弟！"

"兄弟"两个字像把钝刀，缓慢地剖开胸腔。陈默望向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正巧落在张峻常翻的那面墙上——那家伙总嫌正门太远，每次都踩着树枝跳进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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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张峻被手机震动惊醒。他迷迷糊糊抓起来看，是陈默发来的照片：书架上的三千米奖牌正压着一叠竞赛题，旁边摆着块停走的黑表，时间永远停在10:23。

【我的珍藏版】

简单的西个字，张峻却盯着看了很久。他翻身下床，从衣柜深处拖出那个铁盒。糖棍、票根、草稿纸……每件物品都带着记忆的温度。当他拿起那张被退回的准考证时，突然发现背面有行小字：

【加油。——M】

是陈默的字迹，笔锋凌厉得像把出鞘的剑。张峻用指腹蹭了蹭那行字，胸口泛起陌生的酸胀。铁盒底部还躺着更旧的东西——高二数学竞赛的名单，他和陈默的名字并排印在一起，中间只隔着0.5分的差距。

"当然在乎啊..."他自言自语地把名单放回去，却没意识到自己正着右腕内侧那颗褐痣——陈默曾经盯着看过很久的位置。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张峻摸出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发出去一句：【今天给你带荔枝汽水？】

陈默的回复很快跳出：【随你】

后面跟着个句号，像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晨光刺进眼皮时，张峻正梦见陈默在泳池边摘表。黑表落地的声响太真实，他猛地坐起，发现是铁盒从床边滑落的声音。高三数学竞赛名单飘出来，陈默的名字在榜首泛着黄。

早训时间，游泳馆走廊上，林小雨拦住游泳队经理："陈学长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损伤贴？我表哥练田径想参考。"她低头记笔记时，笔袋里露出张峻喜欢的那款荔枝糖。

下完早训张峻不想吃饭，没有胃口，兄弟们一个个都来问自己最近怎么了，说这还是我们意气风发的体院校草吗？

张峻想的心烦意乱，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就一个陈默，昨晚不都说开了吗，怎么还是烦的要命。

这时，天台的门被轻轻推开，是林小雨。

她怎么找来的？

两个人相顾无言，沉默半晌，林小雨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学长要不要试试？"

天台风很大，林小雨递来的海盐荔枝糖在阳光下闪着浅蓝的光。张峻刚要接，她突然缩手，从包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垫在糖下面才重新递过来。

这个动作像记闷棍敲在太阳穴上——陈默也永远这样。吃烧烤时垫纸巾在他易拉罐下，递作业前擦掉封面上的粉笔灰，暴雨夜给他膝盖擦药前先用酒精棉片消毒手指。

"你..."张峻嗓子发紧，"有洁癖？"

林小雨笑着摇头："我表哥是医学生啦，总唠叨病从口入。"她突然靠近，"学长张嘴？"

糖块碰到舌尖的瞬间，张峻想起陈默抽屉里那盒医用外科手套。大一他打球摔破膝盖，陈默就是戴着这种手套给他清创，塑料薄膜在阳光下泛着蓝。

"张峻。"林小雨突然连名带姓叫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交往吧。"

风突然停了。张峻看见她攥紧的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西个月牙印——和陈默说"我不是你兄弟"时一模一样的小动作。

"好啊。"

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住。林小雨扑上来抱住他时，消毒水味的护手霜香气涌进鼻腔，莫名像游泳馆淋浴间的味道。

她的动作太大，没有拉上拉链的背包掉落在地，张峻帮林小雨捡起掉落的书包，瞥见内层塞着《运动医学基础》，书页正好翻在"膝关节防护"章节。他随口调侃："这么用功？"林小雨迅速合上书："帮、帮闺蜜问的啦！"耳尖却红了。

就这么草率的，开始了。

其实张峻真的很少恋爱，毕竟他一首秉持着“只约会不恋爱”的六字真言。

但这一次，他自己都没搞懂，怎么脑子一懵就答应了，当初不是还说林小雨不是自己的类型吗？这走出去还怎么做人，这让周婷怎么看，让外语系学姐怎么看？

“操…”张峻坐在篮球场下，想到这里简首难以置信，于是觉得去买一瓶荔枝味的汽水。

陈默知道张峻谈恋爱是在林小雨的朋友圈。

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两人十指紧扣，陈默一眼就认出了那只手，张峻的。说实话痛心之余更多的是震惊，他知道张峻不是轻易恋爱的人，况且林小雨不是他的菜。

林小雨究竟……做了什么呢？

上一次知道张峻跟林小雨约会也是在朋友圈。至于为什么陈默会有林小雨的朋友圈，不言而喻，为了窥视，他主动找到了人家的微信。

这一次，他没有仔细看完她发的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海盐荔枝味糖果的包装纸还垫着一张纸巾。

他没有多想，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