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一块板,欠债全靠喊
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完全散尽,像层破旧的薄纱,勉勉强强地罩在小山村“靠山屯”灰扑扑的屋顶上。
就在这勉强糊口的村东头,一座破败程度堪称“鬼见愁”的小茅屋前,上演着一场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茅屋的歪斜门框边,斜倚着一个身影。
钱多多。
仅仅一个名字,似乎就带着哗啦啦的铜板声响。此刻的她,正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美得惊天动地,活得抠抠搜搜”。
那张脸,在熹微的晨光里,简首是造物主炫技之作。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琼鼻樱唇,组合得天衣无缝,每一寸轮廓都精致得能让整片山林里的莺莺鸟鸟集体羞愧得忘了筑巢。可这张本该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蛋上,此刻挂着的表情,却活像是被欠了八百辈子血债,债主还连夜卷了铺盖跑路。
她穿着一件……嗯,勉强算是袍子的衣衫?料子不差,甚至隐约能看到流光暗转的华贵底子,但此刻沾满了灰土草屑,袖口甚至破了个洞,被她毫无形象地用一根茅草随手扎了起来。她就那么靠在那儿,姿态慵懒里透着股地痞般的无赖劲儿。
手里,抓着一个硬的跟石头似的黑窝窝头。她用白得晃眼的贝齿(这是这张脸上除了表情之外少数不违和的点),小心翼翼地啃着,神情专注,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啃一口,停一下,再对着手里另一件“宝物”叹气。
那是一本书。
一本极其破旧的书。皮质封面卷了边,颜色黑黢黢的,边角磨损得厉害,书页更是泛黄,仿佛风一吹就能化为飞灰。只有扉页上几个扭曲古怪的烫金大字,在这破败背景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诡异——《万界欠条典》。
“唉——”
钱多多长长地、悠远地、饱含控诉地叹了口气,打破了山村清晨的寂静。几只原本落在她家唯一半堵好墙头上的麻雀,被这声蕴含着人间极苦大仇深的叹息惊得扑棱棱飞走。
“穷啊……穷得叮当响,耗子进我家都得含泪留下两粒米救济我。”她对着黑窝窝,也是对着那本破书絮叨,语气充满了对命运的控诉和对物价飞涨的悲愤。“这年头,灵气都掺水,骗子横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收点利息比登天还难!连窝窝头都涨价了!苍天啊,这还让不让老实本分的债主活了?”
老实本分?旁边路过的一个挑着柴火的瘦高村民,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沟里去。他惊恐地看了一眼钱多多,又瞅了瞅她那破屋门前唯一还算平整的青石板小径,脚下一哆嗦,硬是绕了个大弯,贴着泥泞的田埂走了,仿佛怕踩了那石板都会被讹上几斗谷子。
钱多多对此视若无睹。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书和窝窝头上,嘴里还在碎碎念:“老李家那熊孩子昨天摔碎了自家碗,居然敢污蔑是我家墙皮掉的渣崩碎的!……算了,苍蝇腿也是肉。”她手指一点《万界欠条典》,指尖划过处,一行虚幻的小字悄然浮现在最新一页:“靠山屯李三狗,曾孙李天霸,于新历九百九十九年三月廿七,恶意损毁债主家门口价值……呃,算它一个铜板的墙皮渣(疑似),造成债主心灵震撼与名誉损失,连本带利共计白银十两。立字为据!”
“啧啧,这利息,良心价。”她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
刚“完成”一笔“大单”,钱多多心情略好,正准备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塞进嘴里——
“轰!”
一声闷响,夹杂着尘土飞扬,她家门口那块仅有的、被瘦高村民畏之如虎的青石板小径,被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丫子重重踩了一脚。
钱多多啃窝窝头的动作,瞬间定格。
那踩石板的人,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肉山,带着一大股隔夜酒气和汗臭的混合“香”风,堵在了她家门口。此人名叫张霸天,靠山屯一霸,长得横肉虬结,一对三角眼浑浊凶恶,左脸上一条刀疤狰狞地咧到耳根。他身后跟着两个瘦猴似的跟班,同样满脸横气,一副“天老大我老二,屯里第三就是钱多多家门口这块石板”的嚣张架势。
“哟嗬!这不是咱靠山屯的‘天仙下凡’吗?大清早的,捧着窝窝头修仙呢?”张霸天咧着满口黄牙,嘴里喷出的气能把方圆三米的苍蝇都熏死。他的目光粘腻地从钱多多那张“天仙”脸上滑过,又嫌恶地扫过她身上看不出原色的破“华服”,最终落在她手里的黑窝窝头上,毫不掩饰那股子贪婪和轻蔑。
钱多多面无表情,一口,把最后的窝窝头咽了下去,慢慢嚼着,像是在品味生死存亡的真谛。她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家小院地上,那块被张霸天踩过的青石板。这石板很旧,有几条裂缝,在张霸天那狠狠一脚下,其中一条本就摇摇欲坠的裂缝,似乎又……开了一点点。
钱多多心里,某个小本本,自动跳转到最新一页,哗啦啦填满了数字。
“张霸天是吧?”钱多多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皮都没抬一下,“新账旧账该一起算算了。”
张霸天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算什么账?算什么账?钱多多,你是穷疯了吧?你欠老子这个月的‘平安钱’还没交呢!别以为长着张能看的脸就不用交保护费了!老子看你日子苦,给你打个折,一百个铜板,拿来!”他蒲扇般的大手往前一伸,几乎戳到钱多多鼻尖,唾沫星子跟下雨似的喷溅过来。
两个跟班也阴阳怪气地起哄:“就是!拿钱来!不然大爷们拆了你这破庙!”“识相点,钱姑娘,陪我们大哥乐呵乐呵,说不定保护费还能再减点,嘿嘿嘿…”淫秽的笑声在小院回荡。
村民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远远地躲在树后、墙角,同情又畏惧地看着,没人敢上前。谁都知道张霸天是条恶狼。
钱多多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秋水剪瞳里没有害怕,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像是看到一堆会移动的铜钱的奇异光芒。她抬手,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样,掸了掸被口水波及的衣袖。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笑了。
不是愤怒的冷笑,也不是谄媚的假笑。那笑容一瞬间,仿佛晨雾中的牡丹初绽,天地都亮了几分。张霸天看得三角眼都首了,哈喇子差点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