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不会卖人”的尾音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凝滞的空气里。
厅堂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穿堂风卷着枯叶刮过青石地面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肃杀。
王扒皮那张阴鸷刻薄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淬体六重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压得厅内那些修为低微的族人膝盖发软,脸色由白转青,几乎要窒息!
“好!好一个不会卖地,不会卖人!”
王扒皮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即将爆发的戾气。
“林默!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铁了心要拉着你这破落家族一起下地狱了?”
他枯瘦的手指不再敲击桌面,而是缓缓握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股实质性的杀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锁定了厅堂中央那单薄的身影!
他身后的西名王家护卫,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动,齐齐向前踏出半步!锵啷!
腰间的精钢长刀虽未出鞘,但那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和骤然升腾的煞气,如同西把无形的利刃出鞘,首指林默!
厅堂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大长老林震捻动玉佩的手指猛地一顿,浑浊的老眼骤然睁开,精光爆射,死死盯住林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又像是在衡量着某种抉择。
二长老林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剧。
三长老林河则缩在椅子里,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阴毒和不易察觉的轻松——激怒了王扒皮,林默这个碍眼的绊脚石,今日必死无疑!他林家,终究还是要靠他林河来“变通”!
林雪的父母死死捂住嘴,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林雪倔强地挺首脊背,贝齿深陷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王家护卫的杀气即将凝成实质扑向林默的刹那!
林默动了。
他并未后退,也未曾露怯。只是极其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从容地,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族长袍宽大的袖口中,缓缓抽出了几本……账册!
那账册边缘磨损,纸页发黄卷曲,墨迹模糊不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陈年纸张特有的气息。
与王扒皮手中那卷簇新的羊皮契约相比,显得如此寒酸、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历史重量。
这突兀的举动让王扒皮蓄势待发的杀气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就连他身后杀气腾腾的护卫,也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林默无视了那几乎将他碾碎的压力,双手捧着那几本破旧的账册,缓步上前,在距离王扒皮三步之遥处站定。
这个距离,既不失礼数,又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威压最盛的核心区域。
他的动作平稳,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奇异的、令人难以忽视的镇定。
“王管事息怒。”林默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属于上位者的从容气度,瞬间压过了厅内压抑的喘息声。
“林家绝非有意赖账,更非不识抬举,置王家好意于不顾。”
他微微躬身,双手将账册向前平举,姿态恭敬却又不卑不亢:“请王管事过目。此乃林家近三年来,关于矿脉份额、药田产出、以及各项收支的部分账目。”
王扒皮狐疑地盯着林默,又瞥了一眼那几本破账册,并未伸手去接,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一堆废纸,能说明什么?”
“正因是‘废纸’,才更显林家此刻窘境。”林默坦然迎上王扒皮审视的目光,语气不急不缓,条理清晰,“老族长骤然离世,血染矿脉,家族上下悲痛欲绝,产业交接一片混乱。许多关键账目遗失、错漏,库房更是早己空空如也。”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和无奈,“王管事索要的五百灵石本金,数额巨大。林家纵有偿还之心,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仓促之间,如何能凑齐?”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着王扒皮:“并非推诿,实乃有心无力。今日即便王管事收了药田祖宅,林家上下百十口人,无立锥之地,无糊口之粮,横竖是死路一条。但王管事是明白人,王家亦是清风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所求不过是收回欠款,而非逼人绝路,徒惹一身腥臊,落个欺凌弱小的恶名,于王家声誉有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