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之达倚着矿洞岩壁喘息,铁弓断成好几截,儒袍被血浸得看不出本色。
关喜的道髻散了一半,天师令裂痕密布,手捂着肋骨,明显是断了,却仍死死攥着酒葫芦。
叶思彤躺在碎石堆上。
“再来一局……”鲁之达挣扎着要起身,被柳昊按回地面。
“省省吧鲁哥。”柳昊扯开他衣襟,伤痕遍布,有的还在流着血。“你要是再打下去,我要给你写悼词了。”
关喜一动就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沫,每一声咳嗽都牵动着他的肋骨在疼痛:“道爷我……我的因己种下……果……”
“果个屁!”柳昊一脚踢飞酒葫芦,“你俩现在就是人形自动警报器——”
他指了指己经残血了的两人,“再往里走,里面的东西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味儿!”
岩壁深处传来闷响,整座矿洞簌簌震颤。叶思彤的手指突然抽搐,灰丝从耳鼻中溢出。
“带她出去。”柳昊将说字簪塞进鲁之达掌心,“帮我保管,别丢了,要是丢了,小丫头会找我拼命的。”
他转身走向幽暗深处,背后传来鲁之达的咆哮:“姓柳的!你要是敢……”
“敢什么?”柳昊没回头,“死了记得给我烧最新话本——要叶丫头亲笔签名的!”
祭坛深处的岩壁爬满藤蔓状凸起,细看藤蔓下是青铜浇铸的农耕图——挥锄的老农、扬谷的妇人、驱赶麻雀的孩童,每张面孔都透着诡异,远处一大群农人都朝着中央的奇异植物跪拜。
那植物主干如青铜鼎器,根系却是半透明的灰丝,正从跪拜者眼耳口鼻中抽取光雾。
柳昊抹去苔藓,露出斑驳铭文:“农家癸丑年,植无相傀镇于此地。以五感为引,化灾厄为粟。近无相傀二十丈者,献祭五感!”
刻痕间残留的朱砂己褪成褐色,像干涸的血泪。他屈指弹了弹青铜叶片,回音脆响。
“搞了半天是古代绩效指标。”问心笔在岩面划出火星,“拿人当化肥,你们农家玩得够脏啊。”
“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还能夺人五感。”说着向前走去。
无相傀的根系突然蠕动,青铜主干裂开七窍空洞的树脸。其根系突然暴长,千百条灰丝从地缝喷涌,在空中交织成遮天巨网,铺天盖地涌来。
柳昊闪身躲过主根突刺,后撤时踩碎骨渣的脆响让他浑身发冷。
鞋底却被缠住——触感像踩进粘稠的沥青,每拔一步都有数十张人脸在脚底哭嚎。
“农家的祖宗真够狠……”问心笔在掌心颤动,笔锋扫过之处灰丝避如蛇蝎。
柳昊瞥见树脸空洞的眼窝里闪过萤火,恍惚间竟与叶思彤的灰白瞳孔重叠。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根灰丝刺入柳昊体内,他后悔为什么要放松警惕了……
视觉
剧痛如电钻般贯入脑中,世界像浸水的墨画般晕染,视野中的色彩开始褪去——先是祭坛的磷火融成苍白云团,岩壁浮雕的青铜壁画慢慢褪色。
接着周围的一切化作黑白两色,柳昊感觉所有在色彩在被一点点的抽离,最后连光暗都湮灭成虚无,黑暗,绝对的黑暗。
听觉
耳鸣声从颅骨深处炸开,像万千铜铃在脑髓里摇晃。鲁之达撤退时的怒吼被拉长成呜咽,关喜破碎的八卦镜落地声像被碾成了齑粉。
柳昊张嘴嘶吼,声带震动的频率却像消失在真空。周边的一切声响都在离他远去,绝对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种体验比地牢的禁闭室恐怖万倍——至少那时还能数自己的心跳。
触觉
问心笔明明握在手中,柳昊感觉不到重量。指尖划过岩壁,触感却像隔着棉手套。
他踉跄后退,脚掌踏在地面却无实感,仿佛踩着云端行走的鬼魂。
柳昊尝试移动手指,却连肌肉收缩的反馈都消失了。他变成漂浮在虚空中的意识体,连呼吸的起伏都感知不到。
无相傀的灰丝缠上脖颈时,连窒息都成了缥缈的概念。
嗅觉
硫磺味最先消散,接着是腐臭气。当灰丝钻入鼻腔,柳昊闻到焦糊的稻米香——那是饥民焚烧童尸祭祀的烟味。
记忆里叶思彤药箱的艾草气息突然翻涌,却在触及神经的刹那被灰丝绞碎。
味觉
舌尖残留的最后滋味是苦。灰丝撬开牙关的瞬间,柳昊好像尝到千年旱灾龟裂的土壤味。
他发狠咬住灰丝,齿间却像咀嚼着虚无的风。
绝对的虚无!
此时的柳昊就像是一台电脑,把所有的动态文件都放进了回收站,右键“清空回收站”光标己经放在了上面,只要轻轻点一下鼠标左键,世上的一切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真安静啊!”此时,柳昊的大脑接收不到任何的反馈信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但在他的体内,在他的意识中,一个发光的小柳昊却睁开了眼睛,五彩斑斓的光线涌入他的视线。
“这是哪儿?我不是被剥夺了五感吗?”
不远处一个圆滚滚的老头蹦了出来。打着饱嗝,嘴角还残留着绿色的藤蔓渣子。
柳昊仔细的瞅着这个老头绿色的衣服,上还印着“焚尽天下之罪”。
“我靠,刑鼎!”
又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过来,看他那个发型就像一个笔尖儿,“不是吧,问心笔!”
天上光芒大盛,柳昊抬头望去,“我去,纹章!他俩都变形了你怎么没变呢?”
纹章上垂下三条黑线。“这是在你的意识中啊,所以你能看见,能听到,也能触摸着。让你小子托大,玩砸了吧。”
柳昊尴尬的摸了摸头:“是啊,轻敌了,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玩完了?”
胖老头和瘦高男看向了纹章。
纹章无奈道:“算了,看我们的吧!”
两人一纹章齐齐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给我开!”
此时,在地上的柳昊,从身体内部开始向外扩散着三色光芒。所有的无相丝在触碰到这光芒的瞬间就化作了虚无。
五感如潮水回涌。柳昊最先闻到刺鼻的腐臭——那是无相傀溃烂的根系。
指尖触到问心笔的纹理时,他差点哭出来。
视线慢慢的聚焦,无相傀那丑陋的躯干就立在不远处。
柳昊站起身来,抖了抖手脚,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巴嘎巴”的颈骨摩擦声。“很好玩是吧,你的招儿用完了,现在该我出手了!”
“给我出来!”刑鼎浮现在右手中。柳昊看了看鼎身纹路上渗出绿色光芒,吃货先前吞的血藤灵气,把自己撑的灵气涌动,都要从鼎身冒出来了。
“问心笔,来!”问心笔握在左手中。“你不是喜欢吃吗,今天让你吃个够!”
刑鼎被柳昊举起,对准无相傀,问心笔抵在刑鼎后面。这个姿势刑鼎应该不会喜欢,“吃多了,就要吐出来!”
刑鼎先前吞噬的灵气混着血藤毒液喷涌。“条文镇压,根据《农业法》不管多少条了,你该施肥了!问心笔三倍加持!”
巨大的灵气柱轰向了无相傀,无相傀根系触电般痉挛,一股股的吸收入青铜主干,主干上的霉变剥落散发着翠绿的色泽。
不一会如同胀气般这鼓一块,那鼓一块,三息过后整个无相傀变成了一个气球,胀成透明状,好像随时要炸开。
“轰”
冲击波撞上岩壁的刹那,整座矿洞都不堪重负在颤抖着。
柳昊挥了挥眼前的尘土,略微消散时,看到爆炸将无数青铜壁画碎片镶嵌到岩顶,无相傀彻底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