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淹没老街,姜璃的断指伤口浸在水中剧痛难忍。
陆昭撕开西装袖口,露出满臂诡异纹身:“蛊王血脉可续断肢,代价是傀儡丝缠魂永生。”
当丝线刺入姜璃血肉的瞬间,她看见陆昭眼底闪过的契约蛊虫幻影。
剧痛稍缓,她甩开陆昭的手:“扯平了?你续命蛊虫啃噬的可是我的命!”
雨幕中突然传来鼓掌声,跨国财团总裁陈理事缓缓走近:
“精彩,苗疆蛊王的傀儡丝,到底比不过资本收购合同的钢印。”
他展开文件,茶山产权转让签名处赫然是姜璃被斩断的那截手指印。
陆昭瞳孔骤缩逼近陈理事,却被对方轻蔑推开的伞尖抵住咽喉。
巨幅电子屏亮起,显示着“城市更新计划”将茶馆定为危楼。
姜璃低头看向曜变天目盏浑浊茶汤,映出的却是陈理事身后悬浮的一张空白傩面。
暴雨疯了似地倾倒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激起浑浊肮脏的水花。整条老街都泡在水里,像一条沉船的残骸,在绝望中缓慢窒息。寒气透过潮湿的布帛,针一样钻进骨头缝里。
姜璃背贴着冰凉蚀骨的砖墙,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每一次抽搐,都拉扯着右手断指处那片撕心裂肺的空白。伤口泡在齐脚踝深的脏水里,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像是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那片血肉模糊的断茬里搅拌。冷汗早己浸透她鬓角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惨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下颌肆意流淌。她用残存的左手死死抠着身后的砖缝,指尖磨出了血,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分散那锥心蚀骨的折磨,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喉咙深处压抑着破碎的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溺水般的沉重。
陆昭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隔绝了部分泼天而下的雨水。他那身昂贵的西装早己泥泞不堪,雨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淌。他猛地撕开早己湿透的左臂衬衫袖口,布料发出刺耳的裂帛声。雨水冲刷下,出来的臂膀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古老诡异的深青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非人非妖的幽光。
“蛊王血脉,断肢也能续上。”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砂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无比的份量,砸在姜璃混乱的感官里,“代价是……”他顿了顿,雨水滑过他紧抿的唇,“代价是傀儡丝缠魂,再无解脱可能。”
话音未落,陆昭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指尖带着一丝决绝的狠厉,精准地按在姜璃右手腕脉搏处。那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断裂的腕骨再次捏碎!姜璃痛得眼前一黑,尖叫声被冰冷的雨水粗暴地灌回喉咙。
紧接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痛楚,沿着腕脉,如同烧红的毒蛇,猛烈至极地钻入她的手臂,狠狠地撞向那片血肉模糊的断指创口!
姜璃的瞳孔骤然缩紧。在那剧痛撕裂灵魂的瞬间,她仿佛短暂地穿透了陆昭幽深如古井的眼眸。在那冰冷无情的深处,她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只细小、漆黑、节肢分明的狰狞蛊虫幻影!它正死死地缠附在一根无形的丝线上,贪婪而疯狂地啃噬着什么。那姿态,如同在吸食着生命的根源。
那是契约的象征。连接的,是她正被无情蚕食的生机!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都在为那阴毒的蛊虫提供着延续生命的养分!
“呃啊——!”
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猛地向后弹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痛如同火山猛烈爆发,沿着那条被强行贯通的“通道”汹涌奔袭,瞬间淹没了断指处的灼烧感,取而代之的是灵魂被寸寸撕裂、被冰冷丝线强行缝合的恐怖体验!
就在这非人的痛楚达到顶峰的刹那,一阵奇异的、带着微弱颤栗的麻痒感,竟从断指处那片狰狞的创面上弥漫开来。那感觉极其诡异,如同冰凉的蛛丝在血肉深处蠕动、编织。一阵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噼啪细响从断口深处传来,像是无形的丝线正在疯狂地收紧、缠绕!模糊的血肉边缘迅速地萎缩、凝结。
短短几息之间,在她残存的半截食指末端,一层薄薄的血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去,暂时封住了那触目惊心的创面。虽然依旧狰狞丑陋,但那令人崩溃的、暴露在污水中灼烧灵魂的剧痛,竟然真的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然而紧随而来的却不是庆幸,而是更深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巨大愤怒!
“扯平了?!”姜璃猛地抬起头,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脸,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被背叛的火焰和极致的冰冷。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开了陆昭依旧按在她腕上的手,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你续命的蛊虫……啃噬的可是我的命!每一分!每一秒!你告诉我这叫扯平?!”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湿滑冰冷的墙壁上,断指处新生的血痂被震得隐隐作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头那把名为“欺骗”的尖刀捅得深。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敲在两人之间己然崩塌的界碑上。
陆昭的手悬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强行贯注蛊王生机力量后的微颤。他脸上的雨水仿佛凝固了,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首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如同遭受重击的岩石。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翻涌的情绪剧烈地碰撞着——是惊愕?是愧疚?是一闪而过的痛苦?还是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毁灭欲?最终,所有激烈的波澜都被强行压下,凝固深不可测、近乎死寂的冰海。他没有反驳,也没有上前,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暴雨冲刷的石像,任由姜璃愤怒的目光如同刀锋般刮过他的身体。
雨幕厚重如墙,隔绝了世界,只剩下老街这片绝望的角落。
蓦地,一阵突兀的、缓慢而清晰的掌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冰冷地敲击在两人的神经上。
啪,啪,啪……
声音是从街口传来的,沉稳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欣赏和极其残酷的戏谑意味。
一道挺拔的身影,撑着一柄巨大的黑伞,如同舞台中央光灯,从容不迫地踏开浑浊的积水,每一步都踩在积水上,发出沉稳而压迫的声响。伞沿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斯文儒雅的脸庞。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盈满了掌控一切的冰冷笑意。
跨国财团总裁,城市更新项目的最终决策者,玄门理事会中那个神秘的实权派——陈理事。
“真是精彩。”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雨声,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回荡在狭窄潮湿的老街,“苗疆蛊王血脉的傀儡丝,神妙莫测,令人叹为观止。”
雨水顺着他昂贵笔挺的风衣下摆滴落。他停在几步之外,恰到好处地置身于陆昭杀气弥漫的范围之外,姿态从容优雅,仿佛不是在暴雨倾盆的废墟,而是在音乐厅欣赏一出悲剧。
“可惜啊,”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扫过陆昭冰冷的脸,最后落在姜璃那只徒劳地掩在身侧、缠绕着无形傀儡丝的手上。“再神奇的丝线,再古老的血脉,说到底,也不过是些……过家家的把戏罢了。”他微微摇头,像是在惋惜一件过时的古董,“终究比不过代表秩序和未来的……”
他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被透明防水文件袋保护得极好的文件夹。动作优雅地解开扣子,抽出里面一张雪白硬挺的纸张。
“……资本收购合同的钢印。”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食指轻轻点了点纸张右下角。
暴雨如注,冲刷着那张薄薄的纸。纸面上,一个清晰的、带着暗红色血污的残缺指印,如同某种怪异而残酷的图腾,赫然烙印在“乙方签名处”!
那指印的弧度、边缘缺失的形状……正是姜璃被那一刀斩断的、小指的末端轮廓!新鲜的血液浸透了纸背,又被雨水晕开,像一朵狰狞绽开的污浊之花。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停滞在这一刻。
陆昭周身猛然爆发出骇人的煞气!那股源自苗疆最深沉的凛冽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倾盆的雨幕。他眼中的死寂冰海轰然碎裂,翻涌起狂暴的猩红。身体微微前倾,脚下浑浊的积水诡异地沸腾起来,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毒虫在躁动。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
目标只有一个——陈理事!
就在那裹挟着毁灭气息的身影即将暴起扑至的瞬间,陈理事动了。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看似随意地抬了一下手腕。
那柄巨大的黑伞,伞尖并非装饰性的钝圆,而是异常尖锐的金属尖端!此刻,这冰冷的尖端快如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向前一递,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和角度,悄无声息地、稳稳地抵在了陆昭的咽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