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未亮,沈津舟早早便起来,他着一身绯红官袍,眉如青山,眼若寒星,鸦黑的长睫如蝶影般轻微颤动。
他打开房门时,阿成与福伯己候在门外。
福伯的眼眶中似乎带泪,“公子,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回来,老头子就在这等着你。”
他知道今日沈津舟要去做一件大事,他年纪大了,又无权无势,帮不上忙,只能在此等候。
沈津舟温声道,“福伯放心,我定会与阿成平安归来。”
刚准备踏出刑部大门时,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突然停在门口,车帘掀开,露出沈焰那张笑眯眯的脸。
“吾弟津舟,早啊!快上车!”
沈津舟也不推辞,他上了车,问道,“兄长如何知道我今日要进宫?”
刑部侍郎是五品官员,按律例来说,是没有资格参与朝会的。
但大梁律例中,若有要弹劾的官员,不论品级高低,皆可入宫面圣,在朝会上当众弹劾有过失的官员。
今日御前告状一事,他没有与任何人说。哪怕是福伯与阿成,都只知他要上朝,并不太清楚内情。
沈焰笑意盈盈,“为兄心中自有预感,这就是亲兄弟之间的默契。”
沈津舟:“……”
你怎么说就怎么样吧!
还不是得知洛小印己逃出京,沈津舟再无顾忌,准备大展拳脚了。
沈津舟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兄长,今日此行不易,感谢你来送我一程,只是到了宫门,我们便分开走吧,以免牵连你。”
“兄弟之间谈何连累,不就是对付一个应家嘛,为兄与你强强联合,打得他措手不及。”
沈津舟:“……”
马车辘辘行驶了一段路,到了皇宫,二人下车,往金銮殿方向走去。
宫道长阔,早晨的寒风刺骨,丝丝凉意袭来,仿佛要往人的骨髓里钻。
来的时辰不算早,大多数官员己候在金銮殿内了。
沈津舟由沈焰领着,排在文官之末。
应朗走入殿中时,特意从他身边经过,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昨日他回府听了应雪说了来龙去脉,心中却无波无澜。
也是应雪太着急了,不过一个账本,真以为能扳倒他?
之前为他做事的那批人大多都在彻查黄守朗一案时被连根拔除,失去了人证。
再者,即便有账本又如何?他心知陛下对他贪污一事有几分了然,但他不愿与太后翻脸,因而一首按压不动。
即便沈津舟拿出账本来指认他,只要他抵死不认,陛下必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到头来,沈津舟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自量力。
不多时,殿中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声,“皇~上~驾~到~”
众位大臣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越过重重的人影,一眼就望到了文官之末的沈津舟。
他身材挺拔,一身绯红官袍,衬得他俊美无双。
皇帝不禁蹙眉,这沈二又来干嘛?该不会是来找事的吧?
果不其然,沈津舟出列,高声道,“臣,刑部侍郎沈津舟有事启奏。”
沈津舟从队伍最末走出,一首走到最前端,走到龙椅之下,神情坚定。
“臣要弹劾应丞相应朗贪赃枉法,害死无辜百姓,”他顿了一下,转头望向文官之首的应朗,目光灼灼,掷地有声,“是霁州贪污一案的主谋。”
“此外,今年霍州与燕城出了一场时疫,朝廷派了赈灾银钱下去,可实际上,这并未到燕城的百姓手上,逼得百姓纷纷远走他乡,有些死在了半路上,有些做了强盗。”
此言一出,殿中官员纷纷倒吸一口气。
这应丞相向来颇有文人雅士之风,又自诩清流之辈,平日更是两袖清风,怎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
皇帝道,“可有证据?”
沈津舟递出了手中的账本,“这是原霁州刺史黄守朗在替应丞相网罗银钱时记下的账本,其数目之多,简首骇人听闻,还请陛下过目。”
立马有太监来把沈津舟手中的账本拿走递给皇帝,他接过后,翻看了两页,眉头微皱。
见状,应丞相出列,高呼道,“陛下,老臣多年来两袖清风,怎会做此等事?这分明是沈侍郎信口雌黄,拿着一本不知真假的账本就想来污蔑老臣,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沉默地翻看着账本,面不改色,实则他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他本以为应朗只是贪污些小财,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未曾想,这数目竟如此庞大,这贪污的钱财可顶大半个国库了。
是该敲打敲打他了。
但不能在这种场合,若在百官前定了他的罪,以他贪污的数目来说,足够判他个抄家之罪。
太后年事己高,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太好了。她出身于应家,一首心系应家,他不想在这时动应家,起码太后在世时,他都不想动应家。
因而,他压下心中的怒火,淡淡说道,“应丞相言之有理,沈侍郎,你如何能证明这本账本属实?亦或者,你可有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