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雾锁苗疆
gz的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我站在吊脚楼斑驳的木窗前,看着白茫茫的雾气从九重岩倾泻而下,将整座岜沙苗寨裹进混沌的襁褓。手机信号早在三天前就消失了,背包里的指南针正疯狂旋转,像只被戳瞎眼的甲虫。
"后生仔,莫要碰寨子东头的老水井。"房东阿婆用布满裂痕的手掌拍打竹榻,银饰碰撞声清脆如骨节折断,"那是通往阴司的井,光绪年间淹死过十七个接亲的汉人。"
我望着她浑浊瞳孔里游动的绿光,想起县志记载的"变婆"传说——那些因恶疾而死的妇人,会在雷雨夜从坟茔爬出,脖颈扭曲成蛇形,指甲里嵌满泥土与蛆虫。此刻窗外炸响的闷雷,恰似当年镇压邪祟的铜炮声。
二、血蛊织锦
寨子中央的鼓楼传来沉闷的铜鼓声,十二道晨曦穿透雾霭,在青石板上投射出扭曲的树影。跟着采药人阿岩穿过瘴疠弥漫的竹林时,我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竹筒泛着诡异的腥甜。
"这是用百年樟木泡的雄黄酒。"阿岩突然转身,苗银耳坠在晨雾中晃出一道寒光,"遇到‘绿眼婆’要往火堆里撒糯米,记住,千万不能看她们的脚踝。"
当我们抵达废弃的染坊时,腐木气息混合着某种甜腻花香扑面而来。染缸里漂浮的蓝靛草突然无风自动,阿岩的竹筒砰然炸裂,飞溅的雄黄酒在空中凝成符咒般的金粉。染成绛紫色的布匹无风自动,渐渐显出血色人形——那是个穿嫁衣的少女,十指如钩,嫁帽下垂落的根本不是流苏,而是无数蠕动的发丝。
三、夜哭惊魂
子时的梆子声未落,吊脚楼梁柱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我握紧阿岩给的铜铃躲进火塘,看着火光照亮墙角的竹编摇篮。月光穿透瓦缝的刹那,摇篮里蜷缩的婴孩突然睁眼,瞳孔里嵌着两枚铜钱。
"她要喝血。"阿岩的声音在门外炸响,"快用鸡血画门神!"
我撞翻陶罐的瞬间,铜铃滚落火堆。爆燃的火焰中,无数半透明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染着靛蓝的指甲抓向我的脚踝。阿岩甩出的糯米在火光中化作金蝶,撞碎了那些腐烂的幻影。我们连滚带爬逃出染坊时,背后传来织布机规律的咔嗒声,像极了苗族哭丧的调子。
西、鬼嫁迎亲
第七夜,寨子东头传来唢呐呜咽。披着蓑衣的送亲队伍踏雾而来,纸扎的新郎骑着骨马,新娘盖头下不断滴落黑水。阿岩突然将我推进地窖,青铜酒坛上的饕餮纹在黑暗中蠕动。
"这是光绪年间难产而死的苗王妃。"他贴着窖壁低语,"每逢甲子,寨老就要选阴时阴刻出生的姑娘配阴婚,否则全寨要遭血蛊反噬。"
窖外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一角。我看到她脖颈处缠绕的银项圈,正是白天在染坊见过的血色丝线。无数蛊虫从她裙摆涌出,啃食着纸扎的送亲队伍。阿岩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酒坛符咒上,地窖瞬间被蓝荧荧的蛊火照亮。
五、破蛊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我们循着蛊火找到后山乱葬岗,七十二座无碑坟茔环绕着半截残碑。阿岩用砍刀剖开自己掌心,鲜血滴在碑文上的瞬间,地底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当年苗王为求长生,将战死的士兵炼成血蛊。"他抹去脸上血痕,"这些姑娘的怨气困住了整个寨子,要破局就得......"
话音未落,送亲队伍从地底破土而出。新娘的盖头彻底滑落,露出腐烂的半张脸与完好的下颌——她仍在微笑,嘴角裂到耳根。阿岩猛地将我推向残碑,自己却被无数蛊虫裹挟着沉入地底。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我看到碑文浮现:光绪二十六年,苗王嫡女大婚,血蛊祭天。
尾声
当首升机探照灯刺破雾霭时,我正蜷缩在县医院病床上。护士说我在深山昏迷了三天,怀里死死攥着块染血的苗银项圈。窗外阳光明媚,岜沙苗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鼓楼飞檐上的铜铃随风轻响,恍若迎亲的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