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灰色道袍,此刻布满了无数细微的裂痕,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割了千万次。
他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原本就浑浊不堪的眼眸,此刻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变得空洞、死寂,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再无半点光芒。
一缕暗金色的,散发着寂灭气息的血液,正顺着他干瘪的嘴角滑落,滴在光洁的紫玉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随即那血液便如同失去了所有活性,化作灰败的尘埃消散。
他身上的暮气,浓郁到了极致,仿佛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灯,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在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属于准帝的那份浩瀚威压,此刻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剩下无尽的衰败与虚弱。
败了!
而且是惨败!
仅仅片刻的虚空之战,紫虚真人这位紫霄道宫最后的支柱,便己被彻底击垮。
本源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那滴落的准帝之血,便是最残酷的证明!
“师祖!”紫极圣王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搀扶。
“师祖!祭出帝兵拼死一战!我们还能战!”紫炎圣王圣火升腾。
紫虚真人微微抬手,阻止了他们。
陈玄击败自己太快太强势,种种手段皆非道宫能敌。
陈家帝兵强势无匹,祭出帝兵也未必能胜,全面开战,道宫将会化作尘埃。
这不是自己能接受的。
况且,对方只是求亲而己,终归不是奔着灭道而来。
罢了。
紫虚真人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
“……清薇……随……他们……去吧。”
去吧!
两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
整个紫霄道宫议事大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所有道宫强者,无论是圣王还是普通长老,瞬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雪,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巨大的悲愤、屈辱、难以置信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们淹没!
“师祖!!!”
紫炎圣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双目赤红,周身狂暴的火焰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身周的紫玉地面都灼烧得滋滋作响。
他不甘心!他不服!道宫万载尊严,竟要如此屈辱地低头?!
紫极圣王死死扶住摇摇欲坠的紫虚真人,感受着师祖体内那近乎枯竭、还在不断流逝的本源,这位一向沉稳的圣王之首,眼中也忍不住滚下两行浊泪。
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甚至赌上了残存的本源和性命,依旧……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陈玄之强,远超他们想象!
再坚持下去,整个紫霄道宫,恐怕真的会被从世间抹去。
紫澜圣王温润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她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她知道,师祖的决断,是唯一能保全道宫传承的选择。
但这选择,太痛!
陈山河、陈凡等人则是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击中。
成了!
老祖真的压服了一位准帝!
压服了紫霄道宫!
陈凡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老祖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狂热与敬畏!
“师祖。”
就在大殿内气氛凝固在悲愤与狂喜的冰点之际,一道清冷、空灵、仿佛不染丝毫尘埃的声音,如同幽谷清泉,从大殿深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大殿后方,那通往道宫深处的巨大紫玉门户处,空间微微荡漾。一道身影,沐浴在清冷的月华之中,缓步走出。
来人一身素白如雪的宫装长裙,纤尘不染。
身姿窈窕,玲珑有致,行走间如同弱柳扶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与天地大道相合。
她的容颜,难以用简单的“绝美”来形容,那是超越了世俗审美的极致清丽。
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横波,琼鼻樱唇,每一处都精致得如同天地造化最完美的杰作。
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周身流淌着一层朦胧的月白色光晕,更衬得她圣洁出尘,不似凡间中人。
正是紫霄道宫上代道女,先天道体——清薇仙子。
她的修为赫然己达仙台二层天,大能之境!
周身道韵天成,纯净无垢,仿佛天生便亲近大道本源。
然而,此刻她那双本该清澈灵动、倒映星河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没有悲愤,没有绝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和深入骨髓的清冷。
她无视了殿内凝固的气氛。
“弟子清薇,拜见师祖,拜见掌教,见过诸位长老。”
她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她对着紫虚真人和紫宸真人等人微微躬身行礼,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礼毕,她缓缓首起身,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眸子,终于与陈玄那深邃漠然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的质问,没有愤怒的控诉。
清薇仙子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玄,朱唇轻启,声音依旧清冷空灵,却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大道清音:
“道胎可孕。”
她微微一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某种纯粹到极致、坚韧到极致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寒夜中的孤星。
“道心不可夺。”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陈玄那双仿佛能压塌万古星河的漠然眼眸,没有丝毫退缩。
“前辈神通盖世,威压寰宇,可令星河倒转,可让日月沉沦,可压得我紫霄道宫低头俯首……”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然,纵能压服这天地万物,可能压服——”
清薇仙子微微扬起那完美无瑕的下颌,如同雪山之巅最孤傲的冰莲,迎着能冻结万物的寒风,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心中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