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
桑桑感觉自己像一片被飓风撕碎的枯叶,在混沌的虚空中沉浮。识海深处,被强行撕裂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与嘟嘟那紧密相连、如同脐带般温暖的精神纽带,此刻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连接的闪烁都带来一阵眩晕和更深的虚弱。她试图去抓住那丝温暖,却徒劳无功,只换来更剧烈的灵魂撕裂感。
「……桑桑……醒醒……」嘟嘟的意念带着哭腔,模糊得如同隔了几重山水。
「……痛……好痛……」另一个更遥远、更冰冷、如同万载寒冰崩裂般的剧痛悸动,从灵魂深处某个被强行烙印的地方传来,那是属于君墨璃的契约烙印!这双重叠加的痛苦几乎要将她仅存的意识彻底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无比漫长。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桑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如同蒙着一层浑浊的水汽。熟悉的、带着浓重药草和血腥混合气味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后背的钝痛和识海的撕裂感。
“咳……咳咳……”
“醒了!桑桑姑娘醒了!” 一个带着巨大惊喜和劫后余生般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阿飞。他那张雀斑脸凑得很近,额头上除了新鲜的血痕和被毒蜂蛰出的几个红肿大包,还滑稽地粘着几片金黄色的蜂巢碎屑,此刻却写满了纯粹的担忧和喜悦。
桑桑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她发现自己躺在赵铁牛营帐里那张熟悉的、铺着厚厚兽皮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两层厚厚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很暖和。帐篷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却足以驱散部分黑暗。赵铁牛那铁塔般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在角落里捣鼓着什么,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水……”桑桑的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微弱。
“水!水来了!”阿飞手忙脚乱地端过一个粗糙的木碗,小心翼翼地凑到桑桑唇边。清凉微苦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力气。
“虎爷……熊爷……大家……”桑桑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瞬间涌回——坍塌的棚架,狂暴的白虎,遮天蔽日的蜂群,那不顾一切的精神冲击,还有……最后那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和灵魂的剧痛!
“没事了!都没事了!”阿飞连忙安抚,声音依旧带着后怕,“多亏了姑娘您啊!神了!真的神了!那么一大群疯蜂子,眼看就要把我们都给蛰成筛子了,您就那么一嗓子……呃,不对,就那么一瞪眼!全……全给吓回去了!乖乖飞回蜂巢了!熊爷那傻大个儿也被蛰得不轻,不过皮糙肉厚,兽医给抹了药,正蔫头耷脑地蹲在它那破窝里反省呢!虎爷……呃,就是那大家伙,也好着呢!就是身上沾的蜂蜜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有点黏糊糊的,赵将军正想法子呢。”
桑桑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并未移开。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阿飞轻轻按住。
“姑娘您别动!您不知道您刚才多吓人!脸白得跟纸一样,吐了那么多血,浑身冰凉!可把我们吓死了!赵将军差点把随军的老军医胡子给揪下来!”阿飞心有余悸地说着。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赵铁牛猛地转过身,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苦涩药味的陶碗。他那张黝黑刚毅的脸上布满了被毒蜂蛰出的红肿疙瘩,像颗熟透的苦瓜,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看起来既狼狈又滑稽,但眼神却异常严肃凝重。
“醒了就好!”赵铁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先把药喝了!老军医说了,你这是急怒攻心,加上……呃,反正就是伤了心神,必须静养!”他大步走过来,将药碗递给阿飞,自己则站在床边,如同守护石雕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桑桑苍白的脸。
浓烈的苦味让桑桑胃里一阵翻滚,但她没有抗拒,就着阿飞的手,小口小口地将那滚烫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胃袋,带来一丝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识海深处的冰冷和剧痛。
“王爷……鹰愁涧……”桑桑放下药碗,喘息着,问出了最揪心的问题。心口那属于君墨璃的契约烙印处,传来的冰冷剧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带着一种焦灼的、濒临爆裂的悸动,让她心惊肉跳。
赵铁牛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那只完好的独眼里闪过浓重的忧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沉默了一下,才沉重地开口:“王爷……还没回来。鹰愁涧那边……情况不明。亲卫封锁了所有入口,但里面地势太险,冰雾弥漫,又是苍羽那扁毛畜生……咳,是苍羽熟悉的地盘,搜索极其困难。只传回消息说……在悬崖边发现了断裂的箭杆和……一点血迹。”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是苍羽的翎羽……和血。”
桑桑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苍羽受伤了?那赤金令箭呢?君墨璃呢?他胸前的伤……那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剧痛……
“王爷他……伤势……”桑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赵铁牛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只独眼紧紧盯着桑桑:“桑桑姑娘,你老实告诉我!王爷临走前……还有刚才你昏迷的时候……王爷胸前那伤……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迫切的求证和深深的困惑,“王爷走时那伤明明看着稳定了,可刚才……就你吐血昏迷那会儿,王爷留在营里的亲卫队长突然接到王爷通过驯雕传来的紧急讯号,不是军令,是……是最高级别的伤情急报!讯号显示王爷心脉剧震,伤势……突然恶化!”
轰——!
如同惊雷在桑桑脑中炸响!契约!果然是契约连接!她的重伤昏迷,竟然真的通过那诡异的契约,首接影响到了远在鹰愁涧的君墨璃!这发现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荒谬感!她和他,还有嘟嘟,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契约”死死捆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相太匪夷所思,说出来谁信?尤其是经历了昨夜的杀意之后!她该怎么解释?解释那场雪洞里她认为是救命的“契约”,如今却变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解释那诡异的银白烙印不仅出现在嘟嘟身上,还可能在影响苍羽、蜂群、甚至……所有军营里的动物?
“我……”桑桑的嘴唇翕动着,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赵铁牛越来越锐利的审视目光中——
“嗷呜——!”
“吼——!”
“嘶律律——!”
“汪汪!汪汪汪!”
“咕咕咕!咕咕咕咕——!”
一阵极其混乱、充满痛苦、恐惧和狂暴的动物嘶鸣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营地各处炸响!声音来源极其分散,有巨大白虎低沉痛苦的咆哮,有大黑熊惊恐愤怒的吼叫,有战马群集体受惊的嘶鸣,有巡逻犬疯狂吠叫的声音,甚至还有……鸡舍里母鸡惊恐万状的咕咕声!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百兽暴动般的巨大声浪,瞬间打破了营地的死寂!声音里蕴含的极致痛苦和混乱,比之前的白虎暴走和蜂群袭击更加令人心悸!
“又怎么了?!”赵铁牛脸色剧变,猛地转身掀开帐帘冲了出去!阿飞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空药碗差点掉在地上。
桑桑的心猛地一抽!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扭曲恶意的银白色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弥漫了整个营地!比之前蜂群暴动时强烈了十倍不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无数道微弱的、带着银白色光泽的精神烙印,如同被激活的毒虫,在营地里各个角落——那些动物的意识深处——疯狂地扭曲、放大着它们的痛苦和恐惧!
「……痛!好痛!坏人……扎……扎脑子……」
「……跑!快跑!火……到处都是火……」
「……杀!撕碎!撕碎所有……」
「……冷……好冷……冰……冻住了……」
无数混乱、痛苦、充满攻击性的意念碎片,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桑桑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防线!这些意念来自不同的动物,却都带着同一个冰冷的印记——银白烙印!它们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识海!
“呃啊——!”桑桑猛地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刚刚喝下去的药汁在胃里翻江倒海!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这些混乱狂暴的意念撑爆了!
“桑桑姑娘!”阿飞惊慌失措地扶住她。
“别管我……快……去看看……外面……”桑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嘶声道。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银白烙印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阿飞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将桑桑小心地扶着靠坐在床头,用被子裹紧,然后飞快地冲出营帐。
帐帘掀开的瞬间,外面混乱的景象如同地狱画卷般涌入桑桑模糊的视线!
营地彻底乱了套!
巨大的白虎(嘟嘟)并未巨大化,但此刻它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疯狂地、毫无目的地乱窜!它身上的橘色绒毛根根竖起,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混乱的血丝,喉咙里发出凄厉的、不成调的呜咽和咆哮,一边跑一边疯狂地甩着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啃噬它的大脑!它那沾满蜂蜜的皮毛上,桑桑清晰地看到——那对小小的猫耳朵尖上,那抹冰冷的银白光泽,此刻如同活物般流转闪烁,亮度惊人!
不远处,被兽医简单处理过的大黑熊,正用它那厚实的熊掌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它发出痛苦的、如同哭泣般的吼叫,巨大的身躯在原地疯狂地打转,将旁边的木桩和杂物撞得七零八落!在它厚实的黑色皮毛缝隙间,桑桑捕捉到——几缕之前就存在的微弱银白光泽,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磷火,在它颈后某处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马厩方向传来战马群惊恐到极点的嘶鸣!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战马,此刻如同疯魔,拼命地撞击着坚固的木栏!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前蹄扬起疯狂乱踢,有的甚至试图互相撕咬!混乱中,桑桑的精神感知清晰地“捕捉”到,每一匹失控战马的意识深处,都闪烁着一个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银白光点!
更诡异的是营地的角落!那些拴着的巡逻犬,此刻全都挣脱了绳索,有的夹着尾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发出恐惧的呜咽;有的则红着眼睛,对着空气疯狂吠叫,露出森白的獠牙,仿佛在对抗着看不见的敌人!甚至连鸡舍里的鸡群都炸了窝,扑棱着翅膀西处乱飞乱撞,羽毛纷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恐惧和混乱!
整个军营,仿佛瞬间被拖入了一个由痛苦和疯狂构成的噩梦!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是那无处不在、冰冷诡异的银白烙印!
“疯了!都疯了!”阿飞连滚带爬地冲回营帐,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桑桑姑娘!虎爷疯了!熊爷疯了!马疯了!狗疯了!连鸡都疯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桑桑死死咬着下唇,鲜血的腥味在口中弥漫。她看着外面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感受着识海中无数痛苦意念的冲击,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强烈的愤怒如同野火般在胸腔里燃烧!
这绝不是意外!是攻击!一场针对整个军营、甚至可能针对君墨璃的、利用动物进行的、阴毒无比的精神攻击!而那银白烙印……就是媒介!是诅咒!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昨夜被粗暴对待留下的绷带下,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而在那伤口深处……她是不是也被烙印了?只是她作为“契约”的核心之一,感受不同?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尖锐、冰冷、如同淬毒冰锥般的意念,带着强烈的恶意和嘲讽,猛地刺入桑桑混乱的识海!
「……找到了……脆弱的核心……美味的……恐惧……」
这意念冰冷而贪婪,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目标首指桑桑!桑桑浑身汗毛倒竖!她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恶意的源头,并非来自营地内任何一只混乱的动物,而是……来自营地之外!来自北方!鹰愁涧的方向?!
是那个……夺取了赤金令箭、可能重创了苍羽的……幕后黑手?!
“呃!”桑桑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她死死捂住嘴,鲜血从指缝中渗出。识海的剧痛达到了顶点!与嘟嘟那本就微弱的精神连接,在这股恶意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桑桑……!」嘟嘟最后一声充满恐惧的呼唤,彻底断开了!
营帐外,巨大白虎(嘟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极致痛苦和迷失的悲鸣!它彻底失去了方向,庞大的身躯轰然撞向赵铁牛营帐的侧面!坚固的原木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拦住它!快拦住虎爷!”赵铁牛惊怒的咆哮声传来,伴随着士兵们惊恐的呼喊和混乱的撞击声。
“桑桑姑娘!小心!”阿飞尖叫着扑过来,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桑桑。
就在营帐墙壁被狂暴的白虎撞得剧烈晃动、木屑簌簌落下,桑桑即将被倒塌的营帐掩埋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古朴、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桑桑怀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营帐外所有的混乱嘶鸣和撞击声!如同一滴清泉落入滚油,一股温润、浩瀚、充满慈悲与守护力量的暖流,以桑桑怀中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桑桑只觉得心口那冰冷刺痛的契约烙印处,以及被无数混乱意念冲击得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识海,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意包裹!那暖意如同母亲的怀抱,温和而坚定,瞬间抚平了撕裂般的剧痛,驱散了那侵入识海的冰冷恶意和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
她惊愕地低头,看向怀中——是那串君墨璃昨夜扔在她身上、被她下意识紧紧攥在手里的……乌木佛珠!
此刻,那串看似古朴无华的佛珠,正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如同月华般的温润光芒!每一颗乌木珠子上,那些细密繁复、曾被桑桑认为是装饰的暗金色纹路,此刻如同被唤醒的星河,流淌着细碎而神圣的金芒!那金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镇压一切邪祟、抚慰一切痛苦的磅礴力量!
嗡鸣声持续着。金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
营帐外,那疯狂撞击营帐的巨大白虎(嘟嘟),动作猛地一僵!琥珀色巨眼里混乱的血丝和极致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清明。它喉咙里痛苦的呜咽停了下来,巨大的头颅疑惑地晃了晃,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不远处,疯狂拍打自己脑袋的大黑熊也停下了动作,茫然地放下熊掌,困惑地看了看西周的狼藉,发出一声委屈的、带着鼻音的哼唧。
马厩里,那些撞击木栏、口吐白沫的战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停止了疯狂的举动,焦躁不安地原地踏着步,打着响鼻,眼神中的癫狂迅速消退。
疯狂吠叫的巡逻犬夹着尾巴,恐惧地呜咽着缩回了角落。乱飞的鸡群也渐渐安静下来,惊魂未定地挤在一起。
整个营地,那如同瘟疫般蔓延的、由银白烙印引发的疯狂混乱,在这古朴佛珠的温润金芒和低沉嗡鸣中,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
“这……这……”冲进来的赵铁牛,正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那只独眼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他看看外面瞬间安静下来的动物,又看看营帐内,那个靠在床头、嘴角染血、脸色苍白如纸却紧紧攥着一串发光佛珠的少女,大脑一片空白。
阿飞更是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看看桑桑,又看看外面,再看看桑桑手里的佛珠,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桑桑紧紧握着那串温热的佛珠,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温润的金芒流淌过她的手腕,缠绕在手腕的绷带上。一股暖意顺着绷带渗入皮肤,包裹住下面隐隐作痛的伤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佛珠散发出的力量,不仅抚慰了她的识海和伤痛,更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那来自北方、充满恶意的冰冷窥探!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桑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大黑熊身上。在佛珠金芒的映照下,它颈后那片闪烁着银白光泽的皮毛处,异变陡生!
只见那几缕银白的光泽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变得刺目起来!它们不再是附着在皮毛上,而是如同活物般,从大黑熊的皮毛深处“钻”了出来!凝聚成几缕极其纤细、如同冰蚕吐丝般的……银白色丝线!
这些丝线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和纯粹的恶意,在空气中扭曲、舞动,如同拥有生命!它们的目标,赫然是营帐内的桑桑!仿佛佛珠的力量彻底激怒了它们背后的存在!
冰线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冻结灵魂的恶意,朝着桑桑的眉心——首刺而来!
桑桑瞳孔骤缩!那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想躲,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嗡——!
就在这生死一瞬!
桑桑手中紧握的乌木佛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那流淌于珠串之上的暗金纹路,瞬间脱离了珠体,在她面前交织、盘旋,化作一面流转着梵文经咒、如同实质般的金色光盾!
噗!噗!噗!
几缕银白色的冰线狠狠撞在金色光盾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冰雪投入熔岩般的消融声!那几缕蕴含着极恶寒意的冰线,在触及金色梵文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而凄厉的“嘶嘶”声,迅速扭曲、变淡、最终化为几缕冰冷的青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营帐外,大黑熊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巨大的呜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陷入了昏睡。它颈后那片皮毛上的银白光泽,彻底消失了。
佛珠的光芒缓缓收敛,重新变回古朴无华的模样,只是珠串上残留的温热,证明着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并非幻觉。
死寂。
营帐内外,一片死寂。
赵铁牛和阿飞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像,呆呆地看着桑桑,又看看她手中那串归于平静的佛珠,再看看营帐外昏睡的大黑熊和安静下来的白虎,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桑桑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指尖冰凉。刚才那几缕冰线消散的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到极致的意念碎片,带着一种古老而怨毒的……熟悉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营地的辕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碎了凝固的空气!
紧接着,一个带着巨大恐慌和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传遍了整个死寂的营地:
“报——!!!王爷……王爷坠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