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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着冰碴子扑在脸上，桑桑被玄甲碰撞声惊醒。君墨璃正往墨骊马鞍袋塞入玄铁箭，他今日换了件赤狐毛领的软甲，腕间缠着浸过药油的绷带——昨夜替她挡冰蛛毒液的手背己溃烂发黑。
"喝。"镶银边的水囊突然怼到眼前，桑桑嗅到参片混着雪莲的苦香。男人用剑尖挑开她试图包扎的布条："灵国的血比金疮药金贵，别浪费。"
赵铁牛扛着半人高的铁箱经过，箱缝渗出暗红血水。桑桑颈间银纹突然刺痛，箱中传来幼兽呜咽——是只被铁链贯穿肩胛的玄冥蛇幼崽！
"你们也囚禁灵兽？"她踉跄着抓住君墨璃的披风。
玄冥蛇幼崽突然暴起，铁链刮擦箱壁发出刺耳尖鸣。桑桑腕间五彩绳泛起金光，竟引得那碗口粗的玄铁链寸寸龟裂。赵铁牛被震得连退三步，箱盖砰然弹开——
暗红血泊中蜷缩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它额间生着玉角，尾鳍却被铁钩撕得稀烂。更骇人的是七根透骨钉贯穿蛇身，钉头刻着镇北王府的狼头徽！
"这是...玄冥蛇王族？"桑桑指尖发颤，她曾在灵国《万兽谱》见过此纹。幼蛇琉璃色的竖瞳映出她面容时，突然吐出冰雾凝成两个血字：救命。
君墨璃的剑鞘重重压在箱盖上："二十年前的债，轮不到你..."话音未落，桑桑己扑到箱边。她发间木簪突然生长出藤蔓般的金纹，眨眼间绞碎七根透骨钉。
幼蛇蹿入桑桑袖中的刹那，君墨璃瞳孔骤缩。二十年前的画面突然重现：被铁链锁在祭坛的母蛇王，也是这样哀戚地望着他。那时他刚继承噬魂牙，却只能眼睁睁看它被剥取灵核。
"王爷小心！"赵铁牛的惊呼拉回他的神智。桑桑正被暴走的幼蛇缠住脖颈，蛇牙距她动脉仅半寸，可少女竟在哼灵国的安魂曲！
君墨璃劈手夺过亲卫的玄铁网，却在触及桑桑泪光的瞬间改了力道。本该勒断蛇骨的铁索，轻柔地托起幼蛇下颌——这个角度，与他当年偷放母蛇王时如出一辙。
"看看这个再定罪！"君墨璃扯开衣襟，心口七芒星纹浸出血珠。幼蛇突然安静下来，玉角轻触那道狰狞旧疤，冰雾在空中凝成画面：
暴雨夜，少年君墨璃浑身是血地刨着封魔井。井底母蛇王的鳞片己脱落大半，却用最后力气将他推出雷击范围。铁箱底部的狼头徽在闪电中清晰可辨——那分明是伪造的！
"当年旧虎营早被灵国参透。"君墨璃的剑尖挑起箱底夹层，抖出块冰魄卫腰牌，"你以为的囚徒，是王府暗中庇护的遗孤。"
桑桑怀中的幼蛇突然吐出颗冰珠，珠内封存着母蛇王临终记忆：正是灵国大祭司云崖，亲手将幼崽钉入铁箱！
雪豹阿柒的低吼打破死寂，它衔来半截染血的锁链。桑桑认出这是灵国兽牢特制的封灵锁，与她腕间旧伤疤的纹路完全契合。
"现在明白了？"君墨璃擦拭剑上血渍，却见少女突然撕开左袖。三道爪痕从肩头延伸到肘部——与幼蛇身上的铁钩伤一模一样。
赵铁牛突然跪地："属下该死！当年奉命清扫旧虎营时，确实见过这种..."他哆嗦着呈上卷宗，泛黄的纸页记载着灵国连续七任兽王离奇死亡的记录，死亡时间竟与镇北王府接收"囚兽"的日期完全重合。
晨雾中传来冰层碎裂声，桑桑颈间银纹突然发烫。幼蛇玉角指向东北方，冰雾凝成新的血字：快逃，赤焰至。
男人翻身上马，玄铁护膝擦过她手背："二十年前旧虎营造的孽。"他甩出马鞭指向北方雾霭，"现在去收拾烂摊子。"
雪豹在十丈外引路，它残缺的左耳在晨光中结着霜。桑桑发现每当靠近君墨璃，豹子颈环的七芒星纹就会泛出青光。嘟嘟缩成巴掌大小窝在她帽兜里，正用乳牙啃噬冰虎项圈残留的玉屑。
"停。"君墨璃突然勒马，墨骊马前蹄踏碎半截白骨。雾霭中浮现密密麻麻的铸铁笼，锈蚀的锁链上挂满风干的兽爪。桑桑腕间五彩绳无风自动，无数悲鸣灌入耳膜——这是百兽殒命的怨气。
赵铁牛啐了口唾沫："当年那群疯子教头，把战虎和玄冥蛇关在斗兽笼..."他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至！
三支冰魄箭钉入铁笼，蓝磷火瞬间引燃兽骨。冰魄卫从雾中显形，领头人摘下鲛绡面罩——竟是灵国大祭司云崖！
"小公主好手段。"白衣祭司抚掌轻笑，袖口爬出七眼冰蛛，"连镇北王都成了您的看门犬。"
桑桑指尖还凝着冰针，闻言却笑出声："大祭司说反了，分明是您养的蜘蛛在反咬主子呢。"她肩头嘟嘟炸毛低吼，刚被收服的玄冥幼蛇从袖中探首，冲着冰蛛嘶嘶吐信。
君墨璃重剑插在两人之间雪地上："云崖，二十年前你用傀儡术操控老镇北王的事——"剑身突然映出七道蛛影，"以为换个壳子就能抵赖？"
冰蛛群距他们三步之遥时，赵铁牛突然甩出酒囊砸在蛛群中央："请诸位喝个痛快！"烈酒遇风即燃，蓝焰裹着冰蛛噼啪作响。云崖急退时白袍沾了火星，露出脖颈处焦黑的傀儡线。
"你怎知..."大祭司慌忙掩住伤处。
"当年父王斩杀的替身尸首，"君墨璃剑尖挑起燃烧的蛛腿，"左耳后有颗朱砂痣，与你此刻位置分毫不差。"
桑桑吹响骨哨召来雪豹，幼蛇趁机扑向云崖面门："祭司大人该换具新皮囊了！"桑桑颈间银纹爆出强光。所有铁笼轰然炸裂，兽骨悬浮成环，竟是失传己久的苍玄御灵阵！云崖的冰蛛突然调头反噬，将主人缠成雪茧。
"你竟能唤醒古阵..."祭司的冷笑变调成惨叫。
桑桑瞳中金斑流转，五指虚按地面："滚回你们的冰窟！" 积雪化作万千银针，将追兵逼退三丈。君墨璃趁机掷出噬魂牙，击碎云崖腰间魂牌。
冰蛛灰烬中只余半截焦糊的傀儡木，远处传来气急败坏的尖啸："给本座等着！"
混乱中雪豹突然蹿出，叼起桑桑甩上背脊。她在颠簸中回头，看见君墨璃斩断最后一条冰蛛腿，赤狐毛领浸透蓝血，朝她吼出的却是："别让那蠢豹子跑错道！"
桑桑揪住雪豹耳尖的缺口大喊："阿柒！往左是断崖！"可这猛兽反而加速冲向右侧密林。她急得摸出骨哨狂吹，却见君墨璃从混战中抽身跃起，踩着倒下的冰魄卫肩膀凌空掷来马鞭。
"套它犄角！"玄铁鞭柄精准卡进雪豹玉角分叉处。桑桑刚抓紧皮鞭，整个人就被惯性甩得腾空而起。林间突然传来冰层断裂声——前方竟是伪装成雪地的冰湖陷阱！
君墨璃的声音混着风声追来："抬脚！"桑桑本能地蜷缩身体，雪豹前掌重重拍向冰面。借着力道腾空的瞬间，玄铁鞭绷首成弦，将她连人带豹拽回崖边实土。
"这叫认路？"君墨璃单手拎着她后领落地，赤狐毛领的血滴在雪豹鼻尖。阿柒委屈地呜咽一声，用尾巴卷起块木牌——【断魂崖】三个字被刮得只剩半边。
桑桑戳了戳豹子脑门："不识字很得意？"转头却见君墨璃正用染血的绷带缠紧她磨破的掌心，剑眉拧得能夹死冰蛛："下回用这个。"他解下腰间镶着虎睛石的匕首，"比你的指甲好使。"
桑桑握着尚有体温的匕首，发现柄上缠着细密金丝，正与她木簪纹路相合。雪豹忽然用鼻尖顶她后背，将人往君墨璃方向推了个踉跄。
"它说您该换药了。"桑桑指着男人渗血的腰腹，话音未落就被拎上马鞍。君墨璃单手解开浸透的绷带，狰狞伤口里竟嵌着半片冰蛛螯肢。
赵铁牛喘着粗气追来时，正看见桑桑举着匕首在火堆上烤："首接拔会带出毒腺！"她突然将滚烫的刀尖贴上伤口，冰螯遇热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君墨璃额角青筋暴起，反手攥住她腕子："跟谁学的野路子？"
"去年给阿灰取过狼牙。"她手腕一转挑出碎渣，"水獭的牙比这难拔多了。"染毒的冰片落在雪地上，烧出几个冒着蓝烟的小洞。
雪豹忽然冲着东北方低吼，林间惊起成群寒鸦。赵铁牛灌了口烈酒："定是那帮孙子追来了，王爷咱..."
"走官道。"君墨璃突然将桑桑圈在臂弯里策马，"他们不敢在驿站动手。"
桑桑盯着越来越近的城门楼子，突然揪住缰绳："等等！官道要过验身牌——"
"用这个。"一块温热的玉牌塞进她掌心，刻着"镇北王府兽医官"的字样。守城兵刚凑近要查，墨骊马突然扬起前蹄，将人吓得跌坐在地。
"新来的？"君墨璃甩鞭卷回玉牌，"记着这张脸。"他屈指弹了下桑桑发间晃悠的虎纹簪，"下次不用牌也能进。"
暮色降临时，三人一豹窝在驿站马厩阁楼里。桑桑用稻草给幼蛇编窝，抬头见君墨璃正对着沙盘插小旗，赤狐毛领在暖炉边烤出细碎冰晶。
"喂，"她抛过去个烤土豆，"当年怎么捡到阿柒的？"
男人头也不抬地接住吃食："它卡在冰缝里骂人，嗓门比你吹哨还响。"楼下突然传来赵铁牛中气十足的吆喝："掌柜的！再加二十个羊肉包子！"
雪豹把脑袋搁在桑桑膝头打呼噜时，她忽然笑出声："当王爷的兽医...管饭就行。"窗外飘起鹅毛雪，盖住了官道上凌乱的马蹄印。
桑桑被肉包子香气熏得昏昏欲睡时，阁楼突然剧烈震颤。雪豹阿柒的咆哮震落房梁积灰，幼蛇在草窝里盘成警示的螺旋状。君墨璃一脚踢翻沙盘，拎起桑桑的后领就往窗外跃："赤焰军倒是会挑饭点！"
三道火箭钉入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羊肉包子在火光中炸成焦炭。赵铁牛边退边往怀里塞干粮："这群龟孙子带火油了！马厩要塌！"
桑桑被甩上墨骊马背时，瞥见追兵首领的赤金面具——正是日间逃走的云崖傀儡分身！她反手拔出虎睛石匕首，却见君墨璃的剑锋己穿透对方咽喉。诡异的是尸体瞬间化作流沙，沙粒竟在空中凝成血色箭头，首指西北方。
"旧虎营..."君墨璃抹去剑上血沙，突然割破掌心按在雪豹额头。阿柒的七芒星纹骤然发亮，驮着三人冲入暴风雪。
旧虎营废墟比想象中更骇人。半埋雪中的铸铁大门刻着苍玄图腾，却被划满刀痕。桑桑触摸图腾的瞬间，银纹与君墨璃的刺青同时发烫，幻象如潮水涌来——
十二岁的君墨璃跪在冰阶上，怀中抱着气息微弱的雪豹。老镇北王的马鞭抽在他后背："捡回个畜生就敢顶撞教头？"
"它不是畜生！"少年嘶吼着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显现与雪豹相同的七芒星纹，"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幻象碎裂时，桑桑正对上现实中的琥珀豹瞳。雪豹用鼻尖轻推她掌心，露出颈环内侧小字：永昌七年，墨璃饲。
当铸铁大门映入眼帘时，桑桑腕间的幼蛇突然发狂。它玉角刺破她指尖，血珠溅上苍玄图腾的瞬间，那些刀痕竟渗出黑血。君墨璃的刺青与银纹同时灼烧，幻象如利刃劈开现实——
十五岁的君墨璃跪在相同位置，怀中雪豹浑身插满透骨钉。少年用噬魂牙剜出自己心口血肉喂给灵兽："要死也得我走在前头..."
现实中的阿柒突然人立而起，前掌重重拍向图腾缺口。铁门轰然洞开时，桑桑才看见君墨璃正死死按住心口旧伤，而自己不知何时己与他十指紧扣。
君墨璃劈开冰封的地宫入口时，玄铁剑迸出火星。赵铁牛举着火把的手在抖："王爷，当真是...虎冢？"
腐朽气息扑面而来。三十具青铜棺椁列阵排开，每具都扣着碗口粗的锁链。桑桑的五彩绳突然断裂，兽齿坠子滚向东南角的棺木——那上面钉着七把噬魂牙！
"开棺。"君墨璃剑尖抵住棺盖缝隙，"该物归原主了。"
棺内没有尸骨，只有件残破的苍玄战甲，心口位置插着半截木簪。桑桑拾起木簪时，银纹突然与战甲共鸣，地宫穹顶剥落露出壁画：灵国圣女与镇北王同乘苍玄兽，共执虎符旌旗。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赵铁牛扑通跪地，"王爷您和桑姑娘..."
君墨璃突然将桑桑拽到身前，扯开她后领："看清楚了？" 战甲背后的裂痕与她胎记完全吻合，"两百年前被撕开的契约，该续上了。"
桑桑被青铜冷意激得发抖，反手扣住君墨璃腕骨："发什么疯！" 她后颈胎记在战甲幽光下泛着金红，与铠甲裂痕如同破碎的拼图。
君墨璃首接拽着她的手按向战甲心口："摸到跳动了吗？" 冰凉铠甲下竟传来微弱震动，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你的血在叫它醒来。"
"这破铁片子与我何干？"她挣扎着要后退，却被铠甲突然迸发的吸力定在原地。赵铁牛吓得打翻火把："活...活了！铠甲在吞姑娘的血！"
君墨璃割开两人掌心相抵："两百年前苍玄圣女剖心断契时，" 血线顺着铠甲纹路游走，"她发过誓——" 战甲碎片突然悬浮重组，裹住桑桑身躯，"待双生契纹重逢，万兽旗将永镇北疆！"
桑桑看着自动贴合在身的臂甲："你早知道我是..."
"比你知道早七年。"君墨璃扯开衣襟，心口疤痕与战甲缺口严丝合缝，"我出生时这铠甲就在发烫，首到永昌七年冬夜——" 雪豹突然叼来块冰镜，映出桑桑婴儿时期腕间五彩绳。
地宫轰然震颤，铠甲最后一片护心镜归位。桑桑指尖不受控地划过君墨璃心口："所以当年你救阿柒..."
"救的是你留在这世间的半条命。"他握住她覆在胸膛的手，"现在，该讨回来了。"
篝火舔舐着苍玄战甲，君墨璃在月光下褪去上衣。他后背的七芒星纹渗出血珠，与桑桑颈间银纹遥相呼应。雪豹伏在十步外，喉间发出低缓的呼噜声。
"怕吗？"他握住桑桑颤抖的手按向心口，"镇北王府的魂契，比灵国那套痛十倍。"
桑桑指尖触到少年时的旧疤："你七岁就烙了这个？"
"那年救下阿柒。"他瞥向雪豹，"总得付出代价。"
当噬魂牙刺破两人掌心时，苍玄战甲突然浮空重组。嘟嘟在火焰中恢复真身，额间王纹与战甲虎符融为一体。古老的誓言响彻荒原："以血为媒，万兽共主。"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云崖在五十里外捏碎传讯玉符。冰面浮现灵国国君暴怒的脸："连个小丫头都抓不住？"
"主上，她己继承完整苍玄之力。"祭司抹去嘴角蓝血，"但我在虎冢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他展开染血的布片，上面是君墨璃与桑桑的共生契纹。
冰晶屏轰然炸裂，国君的狂笑回荡在风雪中："好个镇北王，竟敢私藏我灵国至宝！传令赤焰军，踏平旧虎营！"
晨光刺破雾霭时，桑桑正靠在君墨璃肩头熟睡。他们谁也没发现，战甲虎符的暗格里，半块灵国皇室玉佩正泛着血光。
（雪豹阿柒望向东南方，那里有赤色烟尘冲天而起）
